翌日顾半初难得赖床了一次，顾邯照点过来喊她起床：“小姐，您不是说今天还要和有琴公子出去吗？”
　　“不去了。”顾半初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有床睡实在是太舒服了，啊，我风餐露宿太久了！”
　　自从到了第七界开始，顾半初还是第一次睡的这么安稳。回望刚刚度过的半个月，那真是每天都被折腾的非常狼狈。
　　顾半初恋恋不舍的磨蹭了一会儿之后爬起了床，随便洗了把脸便开始吃早饭。顾半初刚吃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怎么不是你做的？”
　　顾邯攥了攥衣摆：“今日起晚了。”
　　顾半初惊讶不已，顾邯的生物钟平时准的跟什么的似的，比公鸡打鸣母鸡下蛋都要准，至少她在北荒大陆生活的这两年从未见过顾邯错过任何计划好的事情。
　　顾半初道：“原来你竟然也会起晚。”
　　顾半初也没多想，转头继续吃饭：“崽儿，过来帮我梳个头发。”
　　顾半初头都准备好了，顾邯却久久没有动作。顾半初觉得今日的顾邯有点奇怪：“崽儿？”
　　“挽发就不必了吧。小姐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成年了。”
　　按照云凰的风俗，女子的头发是不能随便挽的，尤其是十六岁成年之后更是不能随便被除了夫君以外的男子触碰。
　　“怎么突然说这个？”
　　融央疯的七年里梳头发全是顾邯来打理的，顾半初努力了快两年也没学会顾邯会的那些花样，她自己只会打理一些简单的发式，平日顾邯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头发十次里有八次都是顾邯梳的。
　　顾邯给她梳了快十年的头发，怎么突然就搬出云凰的习俗来了。
　　顾半初笑道：“我们现在又不在云凰，这有什么关系？”
　　“小姐长大了，属下也年纪不小，属下毕竟是您的侍卫。若是小姐喜欢，不如属下为小姐寻个合心意的丫头？”
　　顾半初的笑容淡了下去：“你这是，要和我保持距离的意思？我不是个娇气的人，也不缺人照顾，我只是习惯你在我身边了。崽儿，你是不是在气我在第八界的时候把你丢下那么久？”
　　“不是。”
　　“我身边事件频频，我总是担心因为我会牵连到你，所以才把你留下。你特意跟我一起来到了上界，举目无亲，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之前从未提过这件事情，这是我的疏忽，我向你道歉。”顾半初站起身，给顾邯鞠了一躬，“对不起，往后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顾邯素来对顾半初都是有求必应的，现在看见顾半初这个样子，他心里难受极了：“并非是因为这个，小姐您不必和属下道歉。”
　　顾半初与他分开一半是因为顾半初顾忌他的安全，另一半是顾邯自己主动要求留下的，他从没怨过顾半初，反而心疼她承担的太多。
　　“那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
　　“不是。”
　　顾半初道：“那是因为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不是。”
　　“你骗我。”顾半初垂着眼帘，“你是不是在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小姐您现在有了喜欢的人，将来也会嫁给别人，等您嫁人的时候属下也不能同您一起出嫁。”顾邯顿了顿，“属下现在做的这些确实也不该是个侍卫该做的事情。”
　　“我没有陪嫁丫头。”
　　顾半初这句话说得算是没头没脑，但顾邯却抬起了头，攥紧了拳头。
　　顾半初从小就生了一副美人胚子，现在的她比两年前更加美丽了。她已经不是那个瘦瘦小小，营养不良的小丫头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悄悄长高的，比两年前足高了一个拳头，脸颊上也有了肉，皮肤白皙，明眸善睐，这天下都找不出几个比他家公主更加好看的姑娘家了。
　　“在我出嫁的那一日有个人穿了一条不合身的襦裙，挺直了后背跪在地上，就像是一株青竹。我到现在仍然记得，十六岁的顾邯对我说‘别人出嫁都有陪嫁丫头，您没有，属下就给您当陪嫁丫头。别人死了都有陪葬，您没有，属下就给您陪葬’。”
　　顾半初轻声问道：“十八岁的顾邯现在改变主意了吗？因为你长大了吗？”
　　“对，因为我们都长大了。”
　　顾半初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因为顾邯刚刚没有说谎。
　　顾半初现在该做点什么？若是按照普通的大小姐剧本，她是不是应该发个脾气，首当其冲的就是把顾邯端来的饭菜丢掉，说一句“既然不想照顾我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啊”。
　　这话太矫情，顾半初说不出来。她其实觉得顾邯说得有理，放在现代不管是十六还是十八都还是正在读书的小孩子，但是放在北荒大陆上，这已经是能够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的年纪了。
　　顾邯平时做的确实都不是他该做的，顾半初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拼命要求员工加班的恶毒老板。
　　她总有一天会离开顾邯，但是她现在就是很难受。这就像是每天都会拥抱她给她糖果的大哥哥忽然不理她了，他说你长大了不需要我的拥抱了，你可以自己去玩了。
　　顾半初有些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我知道了。我会慢慢习惯的，我只是突然有点不大适应。”
　　这个地步已经不再适合他像个柱子一样傻站下去了，所以他和顾半初告了退。顾邯带好门的前一刻，他听见屋内的顾半初说：“崽儿，我永远都不会有陪嫁丫头。”
　　顾邯一怔，到底还是带上了门。
　　没过多久有琴青泱过来寻顾半初，他过来的时候顾半初坐在梳妆台旁边，没有更衣，也没有挽发，桌边的早饭也没怎么动：“怎么了，今日不出去了？”
　　“嗯，不出去了。”
　　“身体不舒服吗？”有琴青泱试探了一下顾半初额头的温度，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心情不好？”
　　顾半初尽力用最冷静最不骄纵的语气说道：“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请你出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