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别馆中,穆勒对手下的人收集的情报有些不太相信,质问着。
依照他对陆承颐的了解,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女人而左右了意见。
那收集信息的人对他桌上零散的银钱心动不已,连忙补充道,“您有所不知,这锦园二夫人打从姑苏回来了以后就十分得宠,为了她,陆总长可是连大夫人都休了。”
“哦?”
穆勒深邃的眉目透着一些兴味,他随意地抓了把桌上的银钱扔给那人,接着问,“陆承颐真的有那么看重那个女人?”
“千真万确,不敢说谎。”传消息的人打了包票,数着银钱笑得睁不开眼。
穆勒心底略微不屑地看着退下的线人,心中有了个底后下了令,“准备好一些东西,跟我去锦园会一会这个陆承颐的心肝宝贝。”
“是。”
于是这就导致前一步宋清晚刚喝完胡军医熬的药汤,后一脚穆勒就给她递了会面的拜帖。
晚香把拜帖送到她的手里,有些疲惫的宋清晚下意识地皱起眉头,问,“穆勒?那个和陆承颐合作的德国人怎么会给我递拜帖?”
“夫人你还不知道吗?那些商会的人被总长勒令关了大烟馆,现在都在传你是总长最宠爱的女人,为了你竟是连大半税收来源都毁了去。”
晚香说着,语气里也有一丝羡慕,若是赵副官能为她做到这种程度,怕是她之前烧了几辈子的高香。
听了她这番话,宋清晚却没有多少欣喜的神色,盯着拜帖的眼神反而更加凝重。
“来者不善啊。”
说着,她将拜帖扔在一边,眸中闪过权衡的意味,“晚香,派人去给穆勒先生的别馆回一份帖子,就说我同意会面。”
晚香纳闷她沉重脸色,却也不敢多问,只能回道,“好的。”
随着陆承颐离开而变得寂静的荷韵阁,却因着穆勒的突然拜访而染上了不正常的喧嚣。
宋清晚为自己化好妆容,确定完全遮掩住自己那不正常的脸色后,才敢走到主院,对上穆勒有些平和的双眼。
“穆勒先生您好,我是宋靖语。”
宋清晚还未忘记自己仍然顶替着宋靖语的身份留在锦园,打完招呼后,她不卑不亢地坐在圆桌的另一头,仿佛穆勒只是个普通客人。
这与陆承颐的冷漠有几分相似的淡然让穆勒正色地看了她几眼,那浓重的卷舌音含着笑意道,“夫人气质高雅,百闻不如一见。”
“先生谬赞。”宋清晚有些吃惊于这个德国人近乎流利的中文,这让她联想到一个人。
加藤和贵,这个手段极为高超的日本人。
寒意从脚底升起,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穆勒。
“穆勒先生突然拜访,有些接待不周,还望见谅。”
说完,宋清晚主动替穆勒沏了一杯茶,谁知穆勒却没有动,反而是笑眯眯地说道,“我不是很喜欢华国人的含蓄,我干脆直接单刀直入了。”
茶杯在桌面上相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宋清晚心下一凛,暗道,‘来了!’
穆勒拍了拍掌,候在荷韵阁外的人迅速将他带过来的东西抬进屋内,重量颇沉的木箱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闷声,把晚香都吓了一跳。
宋清晚不知道穆勒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面色不动地抿了口茶。
穆勒见她没有惊讶,有些赞赏地让人开了箱子。
只见些许珠光宝气从缝隙流露,宋清晚定睛一看,一大片的珍珠宝石凌乱地堆放在箱子里,在阳光下更加耀眼。
“穆勒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即使不爱首饰钱财,她仍然心动被狠狠地冲击了,脸色依旧不为所动地看向穆勒,询问他的意图。
穆勒随意地指了指那一箱子珍宝,解释,“只要二夫人愿意让陆松口与我做一回生意,这些珠宝便是我给你的谢礼。”
“生意?”宋清晚没有应下也没有拒绝,而是想要挖出更多的情报明知故问,“生意上的事您应直接去找陆承颐,我一概不过问。只是什么生意居然让您说情到我的头上了?”
“是欧洲最新版的鸦片。”穆勒露出一丝疯狂的笑,好似已经笃定她会答应自己一样,“只须一点,就能让人感受到天堂的美丽。”
“是吗?”
宋清晚握着茶杯的手一紧,眸中的暗色沉在眼底,语气没有变化地随口附和着,“听上去确实令人心生向往。”
“但是穆勒先生,您的这些贵重的礼物我可不能收下。您知道在中国,女性的地位并不重要,我没有十足地把握替他接下这桩隆重的生意。”
“我很抱歉。”宋清晚轻声回答,温和的气质让人兴不起怪罪她的心思。
穆勒的笑容收敛的几分,宋清晚甚至能感知到对方眼里多了些许冷意。
但他仍旧挂着夸张和蔼的笑意对着宋清晚说,“二夫人也是爽快之人啊,看来我今日是白跑一趟了。”
她也挂着笑,眼底同样没有渗入笑意,“穆勒先生到访令我这蓬荜生辉,又怎么会是白跑一趟呢?”
话语中的成语意思过于复杂,穆勒通过翻译了解到她话语中的意思,对宋清晚有了更新的认知。
拒绝了他却没有引起他多少的反感,也难怪陆承颐会对这个女人那么的宠爱。
“二夫人说的是。”他看了眼巧笑嫣兮的宋清晚,终于把那杯快要凉掉的茶喝了下去,彰显了他的友好态度。
宋清晚见他连眼中的冷意也忍了下去,心下对他的警觉又提高了一个层次。
但过尽千帆的穆勒怎会看不透宋清晚的婉拒,他站起身来告退道,“既然二夫人不愿收下,我也不能强人所难,我先走一步,希望你今天拥有一个愉快的时光。”
“希望穆勒先生也是一样,晚香,送客。”
宋清晚就着他的翻译腔回了一句,吩咐晚香去送他。
“我们不在意这些礼仪。”穆勒摆摆手拒绝了晚香的跟从,今日他终于是了解到,宋清晚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怪不得她能够成为陆承颐的突破口。
穆勒走出荷韵阁,笑脸就立马阴沉了下去,觉得自己真的是白跑一趟了。
“还不快去拿一套,三夫人那里的茶壶都缺了一个了。”
“是,青儿姐姐。”
青儿指使着锦园里的小丫鬟去给沈知烟拿一套茶壶,没有意识到陌生的穆勒就站在她的不远处。
三夫人?
穆勒挑了挑粗犷的眉毛,他快步走到青儿的跟前,问道,“三夫人?陆承颐还有个三夫人?”
“这位先生,你是?”青儿看见他外国特殊的五官有些新奇,却也不敢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