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颐脸色紧绷,可他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说服她打掉这个孩子的理由。
  她冒死也要保住这个孩子,他是高兴的。
  这是他和她的孩子,可是他不允许她用命来换。
  胡军医等人默契的一同退了出去。
  气氛沉闷了一瞬,宋清晚也只能找些话来打破这沉默的气氛。
  “正伯怎么样了?”
  “他中了一枪,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没什么大碍,胡军医已经给他止住了血。”
  她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陆承颐将被子给她盖好,脸色还是阴沉沉的,也不说话,她知道他是在生她的气。
  宋清晚缓缓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苍白的挤出一个笑容,可是她的眼中却是有泪光的。
  “承颐,我要留下这个孩子,不是因为我有多喜欢小孩儿。”
  她的声音听起来弱弱的,可是陆承颐却听得认真,他坐在床边,清亮的眸子盯着她。
  宋清晚看他这幅神态,不由自主的笑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眼里全是笑意,陆承颐无奈的叹气,抬手将她的发丝理了理。
  宋清晚却突然眼眶一红,她很想跟他过这样平凡的日子,陪着孩子长大,等到有一天,跟孩子讲他们的故事。
  陆承颐自然捕捉到了她的情绪,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清晚……”
  “你听我说完。”宋清晚把头转到另一边,眼泪无声的顺着脸颊滑落,“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因为她是你跟我的孩子,所以我不想打掉她。”
  她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可是陆承颐感觉到了她在微微颤抖。
  “我只要你,如果你不在了,那么其他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包括这个孩子。”
  最后一句话让宋清晚浑身一颤,她转过头来盯着他,微微咬唇,却没有说话。
  他刚才的最后一句话让她心头一冷,她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
  陆承颐伏低了身体,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如果你死了,那么我也会杀了这个孩子。”
  陆承颐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冷。
  宋清晚闭了闭眼,攥紧了被子,没有再说话。
  两人没有像以往的针锋相对,可是气氛是觉得沉冷了下来。
  “你好好休息,我给你打些热水回来。”
  陆承颐说完便起身走了。
  两人心里清楚,孩子是迟早要解决的问题。
  胡军医和沈知烟就守在门外,看到陆承颐出来,同时松了一口气。
  胡军医忙低下头,不敢正视他。
  陆承颐目光轻撇过他,当下没有要立即追究隐瞒孩子的事情,他瞧着他旁边的沈知烟,“怎么不去休息?”
  他脸色阴沉的紧,还能关注到她这让沈知烟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清晚很爱你,这一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嗯。”陆承颐抬手捏了捏晴明穴,脸色显得有些疲惫,从知道宋清晚来救程正伯开始,他立马带兵过来,那个时候他的心一直是悬着的。
  现在看起来是没事了,可是孩子的事情又成为了两人之间的一道鸿沟,要如何跨越,这让他有些无措。
  “你进去看看她吧。”
  陆承颐离开后,沈知烟推门而入。
  宋清晚正靠着床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怎么样,好些了吗?”
  听到沈知烟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好多了。”
  两人沉默下来,看着对方一瞬又笑出了声。
  宋清晚鼻尖有些发酸,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头却像是被哽住了一般。
  沈知烟同样。
  她们曾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为了彼此连命也不要了,可她却一时入魔,竟屡次用手段差点致她最好的朋友于死地。
  此时她无颜面对她。
  沈知烟抱着她,眼泪汹涌从眼眶里翻滚而出。
  “对不起。”
  “清晚,我错了,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我简直猪狗不如。”
  宋清晚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抖着,她知道她有多痛苦,所以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都过去了,知烟,都过去了。”
  这一次意外的生死之险让二人能够和好,这也是宋清晚最欣慰的地方。
  一夜过去,陆承颐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宋清晚自己出了房间,她看到陆承颐坐在院子里,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的清冷。
  她站在他的身后静了一会儿,心中默默叹气,不想让他在孩子的事情上过于忧虑,才刚踏出步子,身侧便穿来了左嘉良的声音,“他还在气头上,你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舅舅。”
  左嘉良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让她知道她身体的危机,“事情我也从胡军医那里听说了一些,清晚,你的身体真的是耗不起了,孩子是可以看缘分的,你不能强求。”
  宋清晚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强行打断了他还未说完的话。
  “舅舅,你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谁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左嘉良静静的看了她一瞬,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陆承颐起身便看到二人,他缓步走近,道,“陈正伯也醒了,他的伤虽然需要静养,但是我们还是必须要尽快赶回锦园,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宋清晚想起来南平的水灾,想到他如此紧张的时刻却来找了自己,愧疚之意漫过心头,她点了点头。
  原本要说的话也全都咽了回去,她想,孩子的事情,总会有机会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的。
  一个早上,一行人又马不停蹄的往锦园方向赶。
  沈知烟和陈正伯同乘一辆车,她也无微不至的照顾着陈正伯,他虽然人醒了,但也还是迷迷糊糊的,所以沈知烟便拿出一只手给他后背枕着,怕他颠簸。
  “你不必这样顾我,我无大碍。”
  沈知烟听他这样说,也知晓他是想跟自己保持距离,便笑了,“你救过我一命,我能为你做什么便做些什么。”
  陈正伯也笑了,将她的手从自己的后背拿了出来,
  然后将自己的整个重心都靠在了后座上,他额上沁出一层冷汗。
  但是却还是能说玩笑话,“我手上沾了不少命,而你只是我救的其中一个,我是指望着能多救一些人,来抵消我手上的人命的。”
  沈知烟抿着唇看他。
  “其实你救我,是因为清晚,我猜的没错吧?”
  陈正伯没有否认,只是目光沉了几分。
  沈知烟叹了口气,“你这样爱着清晚,也没有任何结果,可后悔?”
  陈正伯目光悠悠转向她,似笑非笑问道,“那你对陆承颐呢?不也同样是飞蛾扑火,却也无怨无悔?”
  她笑了,“这样互相揭开伤疤,可没意思。”
  陈正伯不再回答,闭上了眼睛,沈知烟也看着窗外,脑子飞快闪过这段时间的荒唐事,她多么希望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