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颐揉了揉太阳穴,他的眼底透着淡淡青色,显然是最近的事情让他压抑得连觉都睡不好。
  “总长,这是南平洪灾近日以来的伤亡情况和财物损失汇报。”
  赵副官急急忙忙地走进军政处的书房,也同样面带忧色,“我已经往姑苏等地送了信,救援的物资已经在路上了。”
  洪灾来势汹汹,受灾的程度前所未有,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各地粮仓能运过来的粮食有多少?”
  看着他递上来的汇报,陆承颐垂眸翻阅着各个地区送过来的消息,脸色变得凝重阴沉至极。
  赵副官鞠躬的动作更下去了,他有些语塞,却不能不把真相说出来,“秋收还未起,哪怕是富饶的姑苏,所有领地下能接济南平的粮食不过万石。”
  “万石粮食还不够赈济这次灾情?”
  他剑眉凝起,锋利地目光直指赵副官,手中各地送来的信函扔在桌上,纸张四散。
  “总长,这次灾情真的百年一遇,我们不少军用粮仓也被洪水淹没。”
  赵副官恭敬地解释,有些头疼地拿出另一份报告,“需要赈济的不只是灾民,军队里的军饷也要发放,南平各个城区的粮价已经飞涨了。”
  陆承颐闻言冷笑了一声,哪里不知道这背后是南平商会的人搞出来的弯弯绕绕,“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商会那群人的见识也就止于如此!”
  一旁的赵副官不敢应声,免得触及他的霉头。
  “哄抬粮价,中饱私囊!若是南平人去楼空,他们做哪门子的生意,一群废物!”
  嘴上虽然说着那群商人见识短浅,但是陆承颐不得不承认,那些见钱眼开的势利小人就是他主要的军饷来源,并且这次赈济灾民,也需要商会名下的粮行开仓放粮。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灾区那边的消息快要压不住了。”
  此时的赵副官也没了办法,南平洪灾之事的真实情况已经被他们的势力掩盖了过去,但救济不了灾民,消息还是会传到其他势力耳里。
  若是不能自行解决,怕是其他地方的军阀就会像是闻到腐肉的苍蝇那样汹涌而来,趁你病要你命。
  “总长,要不我亲自带兵上门去商会一趟,这毕竟还是您的地头,那些人总陆会下您面子。”
  陆承颐眸色微沉,摆了摆手对他说道,“不用,你先让一个纵队过去告知他们这几天要补税,再派人在富人区广贴告示呼吁那些人赈灾捐款。”
  “剩下的人密切关注洪灾的状况,救援活动也要继续,各地运过来的粮食首先送给灾区的妇孺老人。”
  说着,陆承颐就下手在文件上签了名字,特别准许了送粮车辆连夜进城的申请。
  “是。”
  赵副官领了命,刚想走出书房却又被陆承颐喊住了。
  他磁性的嗓音此时带着些许涩意,“二夫人那里如何了?”
  这是近日,陆承颐第一次问起宋清晚的情况。
  赵副官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夫人还在休养,胡军医那里传来消息说还再替她调养身体。”
  说完,他瞥了眼书桌前神色不明的陆承颐,有些试探地接着问道,“总长你要不去探望二夫人一眼?”
  陆承颐听了他的话后,食指在椅背上轻点,眼里闪过一抹暗沉。
  他放下其他公务,眯着眼睛,语气冰冷,“你逾越了,先退下吧。处理好灾区的事再来。”
  “是,总长。”
  赵副官打了个寒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深知哪怕陆外公已经离去,陆承颐也不会就此颓唐。
  只是和二夫人,估计真的是有了嫌隙了。
  “这就是天意吧。”陆承颐嗤笑一声,疲惫不断涌上身体。
  天灾人祸都撞到了一起,他陆承颐不是大罗金仙,面对生死纵使他是手握重权的军阀也无能为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赵副官忙得像个陀螺,但派出去找商会收税的的纵队却是一早就回来了。
  “你说没有收到税?”
  赵副官皱眉,他脸色不太好看,“到底怎么回事?”
  纵队的队长一脸憋屈,抱怨道,“那群势力眼的手下一看我们是总长的人,都他娘的说人不在。”
  “人不在?”赵副官听了也罕见地被气笑了,“他们粮行升价的那个势头可不像是跑了。”
  “我们没有办法,他们再怎么混账也是老百姓,总长下令不得动用武力。”
  纵队队长报告完,正准备收兵,谁知赵副官却是拿上了配枪,说道,“走,我亲自出马去找他们。”
  “是。”
  南平商会里,一些商人战战兢兢地擦了擦汗,朝周围的人问,“我们就这么回绝了陆承颐的军队,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毕竟我们这个季度的税还没有交。”
  “是他不仁在先,我们又何必顾及他。”
  其中一个商人冷笑一声,“关了南平所有的烟馆,我们的利润收入至少缩水了三成,现在闹洪灾了就派人上门,不是收税是做什么?”
  “诸位稍安勿躁。”
  主位上坐着的人出了声,那带着卷舌的别扭口音,不是穆勒还是谁?
  穆勒满意地看着已经被他的新型鸦片掌控的南平商会,眼底尽是算计,“我们虽然是损失了不少利益,但是中国有句古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陆总长愿意松口继续开放烟馆让我们不再捉襟见肘,赈济灾民的事自然也好说。”
  他这一番话,让不少还有些良心不安的商人定下心来,仿佛自己真的是因为关闭烟馆穷到没钱了才不能缴税了那般。
  “穆勒先生说的在理。”又有商人应和道,“我们自己都没有收入,再提前缴税,岂不是我们自己就成了灾民?救人固然重要,但咱们也有一家老小要吃饭的啊!”
  “对啊对啊!”
  “若是陆总长肯松口,别说提前交税,我们掏点钱赈灾也不是不可以。”
  众人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却发现门房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领头的商人惊讶地挑眉,“什么事这么着急?方才陆承颐的兵不是打发走了?”
  “报,陆承颐的副官,赵副官来了。”
  门房朝众人汇报着,所有人闻言皆是面色一变。
  谁都知道赵副官是陆承颐的心腹,他这一来,无疑相当于陆承颐亲临。
  穆勒眯了眯眼睛,轻咳了几声。
  众人惊醒,那领头的商人瞥见穆勒不耐的脸色,连忙说道,“通报什么?就说我们有要事相商,不见!”
  既然陆承颐敢关了他们的鸦片馆,那么也别指望他们多交税。
  门房赶紧回话,但是赵副官却是拿出了枪,声线冰冷,“我再问一次,他们在不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