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易》無二道。《易》有太極,聖經存而勿論,《易》首乾坤,後天之道也。效天法地,故儒道與天地同功。太易者,未見氣,道家以為大道之祖,無名天地之始,先天之道也。道法自然,故老聖得歸無之妙。噫,《道德》一經盡之矣。余惟至道不煩,故嘗寓諸圖贊而不敢盡。一日,內姪簡成性至自杭見,謂比識南谷杜先生,其論多與圖贊合,因得所著原旨,視余每歎世未有與論此事者,一讀莫逆于心。其曰玄之似無,而有又玄,似有而無,生物之天。由此大著,自然之天,隱然長存。曰太極中虛,谷神在焉。谷虛善應者心,神靜故靈者性。曰太極乃物初渾淪之太一,無極乃太極未形之太虛。曰道之為物十其一,則太極。皆至論也。閉門造車,出戶合轍,信矣。其有人乃若此經,上下古今之故頓見,五千言問,則又為之推闡明備,益信其非空言。老君道邇太初之先,神游浩古之上,身歷有周之末,天下之變,何所不閱,用垂訓為千萬世,則是何仁義之說。世或病之,而未之思也。大抵道德,以無極太極言,仁義禮智信,以陰陽五行言,所謂天地聖人芻狗民物,是為不仁,與六經育仁無異旨。有如上德上仁,失道失德,絕仁絕智等論。此則皇而帝,帝而王,道有升降,而伯氏假仁竊義僭禮鑿於智者所為耳。《原旨》實契乎斯義,且謂為民司命,不知有仁之生,禮之長,義之成,惟智藏是尚,是歲不春夏秋而常冬也,旨哉。嗟乎,天道之流行,世道之推移,往而不返者,勢也。變而通之存乎人,斯經所以作。其曰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五常之信,五行之土,先天無極,太極之道,萬變不能易,所謂誠也。成性行因摭經之要旨,書卷末歸之。
大德乙巳上元西谷道人黎立武書。
《道德》八十一章,註者三千餘家。南谷著《原旨》,首曰《玄經》之旨,本為君上告。又曰老聖作《玄經》,所以明皇道帝德也。大綱大領,開卷甚明。是經之在人間世,舒之彌六合,卷之入微塵,中固不可局一方。《原旨》能識其大者,則小者不能違也。吾聞南谷嘗陪洞明入對,懷其耿耿者,而未及吐是書之作,殆其素蘊不得陳於當年,遂欲託之後世,得之者當不止漢文之治也。南谷亦奇矣哉。
大德乙巳小雪嗣天師張與材序。
偪仄塵坱中,胸次憒憒,對俗人譚益不樂。南谷杜君扁舟過余,論議超然,有以開余意,相與登道場雲峰宿焉。夜參半,篝燈,出所為《老子原旨》示余,不寐幾徹曉。杜君博極群書,不但發明其宗旨而已,於某章曰:是堯、舜之事也。某章又曰:是禹、文王、武王之事也。其說以為老聰為柱下史,所職者史,而百篇之書亦史也,故以書求之,余驚異焉。自司馬子長以老韓同傳,千載不滿。河上公註《老子》,頗及吐納導引之類。其後孫登、陶弘景、松靈仙人、唐道士成玄英、張君相輩,亦皆註《老子》。又近神仙家王輔嗣以《老子》解《易》,人或非之,然其解《老子》,則初不及《易》。至蘇子由,直以是謂襲明,為釋氏之傳燈,《老子》亦豈意其末流之至此也。今杜君乃求之以帝王之書,參之以帝王之事,譬如披蒙昧,出幽深,明向正大,氣象頓殊,豈不甚題,或者曰此蓋為原道解也。嗚呼,世未有能察杜君之用心者。夫道術久裂,人各私其私,競立門戶,甚至保殘護缺,以相非詆,莫肯曠能舍己求為真是之歸。杜君雖自號《原旨》,而不主一家,惟理是同,惟經是從,惟正是宗,務使天下後世無所置疑於其師之說,其用心蓋若此,可謂弘也矣。豈固與原道異哉。余固陋於《原旨》未深究,姑論其大意云爾。
甲午穀雨陵陽牟巘書。
為老氏學者,率右老而左儒,列、莊二子,務尊其師,至詆訾堯、舜、孔子,用以相形。故儒者指為異教,孔、老之學遂岐而二,然老教非果與儒戾也。彼其為道,超有以用,無集虛以化實,直欲易聖智仁義,以素樸世。儒往往駭於絕棄之言,夫豈知其矯也,而非真歟。故善用其意,則西漢以清靜治。不善循其邊,則西晉以清虛亡。豈必弛縱繩墨,異吾所謂道哉。南谷杜君之為是學也,不以道家說訓老氏書,獨援儒以明之。章研句析,而前後相蒙,不喜為破碎,引類比義,悉舉五三帝王、孔孟之道,傳諸其說,如五色隨物賦釆,而調適以為絢也。如五音清濁高下之相諧,而繹如成樂也。如三十輻一轂殊塗束西行,而卒合轍也。吾見其若一而已。夫老教欲復結繩之治,則羲、農邃古之事也。其谷神之論祖黃帝,其尚無為類舜,貴不伐不矜類禹。諸微言眇旨,與六經合者,不可一二舉。觀於眾甫之會,謂孔、老不為一家,吾不信也。杜君以上士聞道,由徽而妙,合異而同,太史公所謂道家精神專一,釆儒之善者,非邪。始余弱冠官昊興,嘗泛奉溪,今老矣。一日,君往記介余友,示以所為《原旨》之書。余雖不盡究其義,竊歎君之貫穿融液可謂勤且博矣。覽者當自詳之。
粵遺民徐天祐斯萬父書于一初山房。
余愛太史公記西都孝文時,人民樂業,年六七十翁,嬉戲如小兒。太平盛際,猶可想見。豈非學黃老師清淨致然哉。漢固不足徵也。老氏之書,大要言無為不爭。此隆古帝王之事,雖湯、武猶難之。當周之衰,紫氣度關而西也。感慨時變,述五千言,而後行其辭,隱其旨,深其望於當世也。厚書既傳,非無宗尚。其學者刑名深刻之術,神仙玄遠之說,不能相發,而返以相病,況註者以百數,又不皆究其著經之本意。南谷杜君《原旨》最後出,乃斷之曰:是吾師探古史而作,以述羲、軒、堯、舜之道者也。蓋老氏職藏室史,舊聞未遠,垂衣結繩之治,集然在目。文莫信於史,以古史徵之,而使人易信,實自今杜君始。班固論道家清虛自守,合於堯之讓,視君略焉。抑固之志,九流析儒與道,道原於天聖,聖之所授受,夫不知其名,字之曰道,而專以是名家,果老氏意耶。向今用其說,粹然壹返乎。古孔氏之道,亦將有助矣。君出儒家,從老氏學,能不私所主,而折衷二者之間,賢哉。余雖愚昧,未究厥旨,異時計籌山中,分白雲半席地,質疑辨惑,當有得於言語文字之外者。
山陰王易簡理得父書。
教門高士當塗杜道堅註
《經》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原旨》曰:天羣物之祖,道天之祖。天不言道,何可言,可言非道歟。曰不可道,不可名,自然之天,常而不變。先天也。可道,可名,生物之天,變而不常。後天也。于以見天
地始,萬物母,徵妙,有無,又玄眾妙,包括大造化之元,殆無餘矣。觀常無之妙,則見無名之始。觀無名之始,則見無極太極也。觀常有之繳,則見有名之母。觀有名之母,則見兩儀萬物也。此兩者本同乎始,出於母,而異其名。兩之又兩之,則見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也。生物之天,由此大著。自然之天,隱然長存。形而上,形而下,天此道,吾此道,不言之言,無名之名,已不勝眾奚假多言哉。天不言,聖人亦欲無言,惜哉。高言不止於眾人之心,至言不出俗言勝也。是以聖人不言,終不容於不言。當時玄聖西遊,關令尹喜,知其大道將隱,強為著書,不得已而言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關尹子曰:道,不可道,不可道,即道正。為此道解也。天地定位其間,二氣復合為一,是謂沖和。沖和具太極之體,為生化之根。三才立而人道興焉。《書》曰: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自常無以上言天道,以下言人道,人能觀天道而修人道,未有不入聖人之域者也。《陰符經》曰: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常無先天也,觀妙則見固有之吾在。常有後天也,觀徼則見不亡之吾在。原其始則無形而生有形,要其終則有形而歸無形。觀諸日用常行事物之去來,吾心之動靜,曾不外乎此道也。
此兩者同出一道,而異其名。同,同此道也。玄一而二,二而一也。玄之似無而有,又玄似有而無,眾妙萬物也。門有出入之義,萬物出於機而入於機,身具天地,心具太極,知而未嘗生,未嘗死也。於戲,聖人之心,天地之心,觀天地之朝霏暮靄,變化靡常,而太虛自若,則知聖人曰應萬機,其心寂然,而天性自若也。吾嘗曰:天地大吾身,吾身小天地,若堯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者,可
謂有道聖人也已。
《經》曰: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之相生,難易之相成,長短之相形,高下之相傾,聲音之相和,前後之相隨。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不居。夫惟不居,是以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