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菀龄也知道,锦州的知州会比凤州的难对付。凤州是去京城的必经之路,为了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凤州的知州把难民挡在城外还情有可原。
  但是锦州的情况并不相同。如果锦州的知州真的是个好人,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多少会尽自己所能让一部分人进入锦州的。
  可是他却一个人都不让放进去,可见他的心有多冷漠。再加上又是个只会死读书的老顽固,穆菀龄突然觉得他的难对付程度上了一层楼。
  “你们都听过什么事情?”她坐了下来,想先有个初步的了解。
  “听说他把自己的生母赶出了家门,流落街头。还说他断案从来都不讲人情,只看律法。锦州的人对他早就已经不满了,但是也没有办法。”夏枝回答。
  “将生母赶出家门?”穆菀龄觉得后面的事情还能理解,毕竟那样也算是公平公正,但是将生母赶出家门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
  如果对自己的亲人都能如此冷漠。那对外面的难民就更加不会有恻隐之心了吧?
  原本想着要用这一点让他感同身受的,现在看来是没有办法了。
  “不过我倒是听说这件事另有隐情,说不定背后真的有什么故事呢?小姐你不妨去了解一下。”徐嬷嬷说道。
  “我会的。”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人会把自己的生母赶出家门任由她在外面流浪的吧?或许是真的有隐情。
  “那我就先走了,不管外面有什么情况,你们们都在锦州好好带着,不许离开,知道了吗?”穆菀龄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嘱咐一句,要是她们几个在开战之后因为担心她的安危离开锦州的话,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小姐放心吧,我们都知道你很聪明,还有苏公子的保护,肯定不会有事的。”秋霜这会儿倒是帮着她说话了。
  穆菀龄离开老宅,就到街头巷尾去打听知州的事情。
  奇怪的是,和她想象中不同的是,倒是有很多人夸他。说他“原本”是个很好的人。
  原本。那肯定就是和现在不一样了。
  一定有什么事情是转折点吧?
  兜兜转转,穆菀龄总算是找到了知州的生母。她正缩在一个角落里,面前放着一个破碗,满面的风霜。
  “叮”的一声,一粒碎银子落在了碗里。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方的人,老人家抬起了头,看向了穆菀龄,然后用嘶哑的声音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谢我。因为我是来找你帮忙的。”穆菀龄蹲在了她面前,脸上带着些微笑意。
  “找我帮忙?我一无所有,不知道要怎么帮姑娘?”老人家看了看碗里的银子,又看了一眼穆菀龄,不知道应该怎么决断。
  “我只想问问,你为何会被自己的儿子赶出家门?”穆菀龄开门见山,而老人家的脸色微微一变。
  眼中突然就有了泪水。
  “如果有什么难处,不妨就和我说一声,只要是我能帮得上的地方,我就一定会帮你的。”穆菀龄握住了那只冷冰的手。
  “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他永远都不会认我,永远呢都不会让我再回去了。”老人家哽咽着说道。
  “我听闻,知州以前是个大好人,但是自从把你赶出知州府之后,就性情大变了。不知道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原因?”穆菀龄问了很多人,都说不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委,看来只有老人家和知州最清楚了。
  “和我没有关系。”老人家却只是摇头,然后把碎银子从碗里拿了出来,还给穆菀龄,“你不会在我这里打听到任何消息的,走吧。”
  “其实我并不是想知道任何丑闻。”穆菀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定义这是丑闻了。只是从这老人家的样子看来,这件事情对知州应该会有很严重的影响,所以她才会什么都不愿意说。
  “如果你不是来打听的,那你想做什么?”老人家的神色一下就变得严厉起来。
  “你先不要激动。”穆菀龄知道这样的老人身上难免会有许多病痛,要是一激动导致病发可就不好处理了,“我想你在锦州流浪了这么久,应该知道这锦州城外有很多难民吧?”
  老人家一愣,“难民?我的确在城门外见过很多难民,但是这和你问我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那些难民原本是想要进入锦州城,好让自己能够找到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不需要继续待在平原之上了。可是锦州的知州却不愿意放行。”穆菀龄说道,“我想既然是父母官,就一定会为百姓考虑,不管是不是自己管辖的百姓,如此做法,太过冷漠了。”
  “轩儿并不冷漠。他不过是有自己的考虑而已。”老人家一听到她这么说知州,立刻就争辩起来,“你说他要为难民考虑,可是他同样也要为自己的百姓考虑,难民就算到了锦州城,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庇护。相反,他们可能还会因为没有得到好的照顾而暴乱的。”
  “不愧是知州的生母,果然知道知州在考虑什么。但是尽管如此,还是改变不了他为人冷漠的事实。不然你为什么会流落街头?”穆菀龄却不肯轻易放过这个问题,只有知道了背后的原因,她才能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
  “都是我自己做的孽,和轩儿没有任何关系。”老太太卫说完,突然抬头看了穆菀龄一眼,“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担心那些难民的安危?”
  “我……当然是好人。”这个问题穆菀龄一时之间还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回答才好。只能给出了这么一个模糊的答案。
  “好人?”老人家的眸光蓦地一冷,然后抓住了穆菀龄的手腕。
  别看她瘦弱,力气倒是不小,穆菀龄都痛得差点叫出声来,“我劝你不要给轩儿找麻烦。马上离开这个地方,那些难民的死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也是为人母亲,你也知道为自己的孩子考虑。那你为什么不想想那些在外面风餐露宿疾病缠身的人?他们并不需要多好的住处,像你这样有片瓦遮头就会满足了。”穆菀龄说道。
  “难民的心思,我还会不懂吗?我最清楚不过了。轩儿是绝对不会把那些难民放进来的,你放心好了。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的。”老人家松开了手,虽然隔着衣袖,但是穆菀龄知道自己的手臂应该已经淤青了。
  “你真的不愿意告诉我原因吗?”穆菀龄还是不愿意放弃,如果她都不肯说的话,知州那里肯定就更难得到答案了。
  “我不会说的,我看你还是放弃吧。你不会知道答案的。”老人家说完,就拿着自己的空碗转身离开了。
  穆菀龄看着她的背影,长叹了一声。
  这算不算是出师不利?本来以为被知州撵出来的人会满腔的怒火,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她听,却没有想到自己不但什么都没有问道,反而还把自己的手弄伤了。
  她只好到知州府门口去看看情况。看自己有没有办法混进去。
  不过知州府却是大门紧闭,她在周围问了问,并没有人知道原因。
  “这下知道自己碰上硬骨头了吧?”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穆菀龄吓了一跳。
  “你不是说有很多事情要忙?怎么还有空到这里来取笑我?”穆菀龄回头看到了苏彦朗的笑脸,只觉得心里一阵气恼。
  “我可不是来笑话你的,我是来帮忙的。”苏彦朗说着,就拉开了穆菀龄的衣袖。
  穆菀龄看了看周围人的目光,赶紧把苏彦朗的手推开,“你干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而已,这么紧张干什么?”苏彦朗还对她的反应很奇怪。
  “这里是大街上,苏公子没有听过男女授受不亲?”穆菀龄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没有什么大碍,最多就是淤青,一天多的时间就会消了。我现在应该担心的可不是这个问题。你不是说你是来帮忙的吗?难道你有什么主意?”
  “刚刚我进去看了看。”苏彦朗得意地笑了笑。
  会轻功了不起啊?穆菀龄在心里说道,“然后呢?”
  “知州的女儿似乎生了重病,他已经请了这里的很多大夫,都没有办法医治好。所以知州府才会大门紧闭。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命不久矣了,所以想要多陪陪她。”苏彦朗说道。
  “这么说来,我只要说自己能医治她女儿的病,我就能进入知州府了?”穆菀龄拍了拍苏彦朗的肩膀,“果然是个好主意,谢啦!”
  说完她就要上前去敲门。
  “诶!我可没有说让你去!”苏彦朗拉住了她。
  “不让我去?那你想让谁去?难道你还能治病不成?”穆菀龄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当然不会了。但是你觉得你这个样子看上去像是值得人信任的大夫吗?”苏彦朗反问。
  穆菀龄一愣。她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怎么,难道大夫也要分个三六九等?非要脸上有胡子的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才是神医?”
  “当然了。至少我在遇见你之前都是这么认为的。”苏彦朗回答。
  “我觉得很多人都要改变自己的这种印象了。”但是穆菀龄心里也难免担忧起来,要是她敲开了知州府的门,然后告诉他们自己能为他们小姐医治,肯定会被当成骗子赶出来吧?
  “那你说,要怎么办?”穆菀龄看着苏彦朗掏出了一缕胡子,立刻就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我和你一起进去了,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