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芳尖锐而聒噪的声音一次次地冲击着耳膜,引得闵天晴皱紧了眉头,冷然地盯着跟前这个因为愤怒而五官扭曲狰狞的中年女人。
但见她那涂得猩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地翕动着,还在不停地骂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心中一阵悲哀。
父亲还躺在病房里,等待着下一次的手术,正是最为需要有信任的亲人陪伴在身边的时候。
然而他娶的妻子如今却站在外头,满心算计着能够得到多少家财,不惜口不择言,在光天化日之下将整个闵家的颜面丢尽!
父亲,您向来是最要面子的人,倘若您如今看到邱芳这等样子,会不会后悔当年这样引狼入室?
闵天晴想着还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心中依稀有些酸涩。
邱芳见她迟迟不说话,以为是自己方才的那番话敲打清醒了她,面上赶忙又堆起了笑容来。
“天晴啊,我方才的话是说得重了一些,可是你是个聪明孩子,其中的道理你也应该是听得明白的吧?”
闵天晴正处在沉思之中,陡然听得那把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近了自己一些,不免有些生理性厌恶地退开了两步。
她觉着跟这个女人多凑近一些,都是污染了自己呼吸的空气。
偏偏邱芳对于闵天晴这般明显的嫌恶之情还视而不见一般,只当做她只是还在不好意思,走上前几步状若亲昵地拉住了闵天晴的手。
“你仔细想想啊,你现在趁着风头无量,多从霍先生那边要点东西。一来呢,男人都是很贱的……当然,我不是针对霍先生,只是霍先生到底也是个男人嘛。你如果能有这个手段哄得霍先生多在你的身上投入成本,这样他就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见得她面上有模有样的,看着好像真的是一个全心全意为女儿打算的好母亲,然而口中所说出的话语却令人作呕。
站在一旁的苗苑见到此都不禁眯了眯眼睛,眸底清晰地滑过一丝厌恶,对这么一个翻脸比翻书还迅速的女人很是叹为观止。
想了想,她又望向了那被邱芳强行拖着的闵天晴,不禁心底也多了几分同情。
该是有多么倒霉,才会碰上这么一个又蠢又坏的极品后母。
想来她最终走到这么一步,十有八九都是这个黑心的女人所逼迫的。
分明知道自己是霍先生派来的人,都敢当着自己的面这样算计,还不知道背地里会是什么样子。
可想而知,闵天晴之前所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这么想着,苗苑此前对于闵天晴那残余的不喜之意不免也彻底消失殆尽了,尽数置换成了对邱芳的厌恶。
邱芳却还浑然不觉外人对于自己的眼光,也并不在意,只自顾自说得越发眉开眼笑起来。
“当然,霍先生何等家财,要说靠这个完全把控他自然是不可能的。这时候啊,你就更要多从那边要些东西来,到时候若是有了什么意外情况……”
说到这,邱芳顿了顿,做出了一副惋惜的模样,然而眼底那闪烁着的算计光芒看起来却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阿姨不是咒你啊,我怎么可能咒我们闵家的功臣不好呢?只是这霍先生到底不是一般的人物,做人还是要务实一点好。你现在乖乖地为闵家做出贡献,这闵家不永远都是你的闵家么?你如今在外头的的确确是看着风光,然而若是霍先生有了新欢,最后能够收留你的,不还得是自个儿的家?”
闵天晴强忍住将其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一把推开的冲动,闭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内心熊熊燃起的怒火以后,这才睁开了眼睛来。
却是对着邱芳笑了出来,“是,您说得很有道理。”
一语落罢,原本已经打算上前帮忙闵天晴把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拉开的苗苑忍不住睁大了眼睛,顿住了步子,颇有些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跟前的闵天晴,心中一闪而过怀疑。
然而,在目光触及到闵天晴眼底蕴藏的冷淡以后,苗苑又好似了然了什么一般,放下了心来,随即双手环胸,继续在一旁观赏着这出好戏。
不明情况的邱芳却是大喜过望,刚要说话,却被闵天晴截住了话风。
“闵家永远是我的闵家,父亲永远是我的父亲。无论我身在何方,我都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姓闵,我也会尽我的最大能力让闵氏以及旗下的集团家业重新振作起来。只不过……”
顿了顿,闵天晴抬起了眼来,漆黑的眼底中丝毫不掩饰冷冽的情绪。
“……这一切,都与您没有任何关系,邱阿姨。我可是从来未曾承认过您是闵家的人,闵家的家事跟你没有关系,我此后应该何去何从,您自然也不必关心……或者更确切一点说,是没有资格关心。”
从小到大,她少见的有如此态度强硬的时候。
在她已然不算清晰的记忆里,母亲便是个温柔而善良的女子。
而父亲从以前便开始教育她要做个像母亲一样的淑女,知书达理,优雅大方便行。
因而从前的家庭条件也的的确确能够让她如此养尊处优地活着,所以,她便也并没有对这样的教育方式提出异议。
在继承了母亲骨子里的柔和以后,又循规蹈矩地按照父亲所期望的样子生长着,一路过来,倒也并没有生出多少事端。
然而,今非昔比。
在家中遭遇这样重大的变故以后,她这才猛然惊醒,温室里的花朵纵然惹人怜爱,却根本没有抵抗暴风雨的能力。
戚盛阳、温汐婷,还有如今眼前的邱芳和闵琳琳,不正是因为自己此前柔弱无争好欺负的形象,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骑到自己的头上吗?
纵容并不会让他们幡然悔悟,反而会更加变本加厉。当善良已经无从支撑滔天巨浪后,唯有以刚至胜。
触及到闵天晴眼底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冷意以后,此前死皮赖脸缠着她的邱芳不觉哆嗦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什么也说不出口。
若说闵天晴此前的那些话,邱芳还有着“不过是一个傀儡偶然奋起反抗一下,不过是掀起一些小风浪,很快就会被自己重新掌握在手中”的自信的话,那么这一次,邱芳才清晰地感觉到如今站在自己跟前的闵天晴是真正脱离了控制。
这样如同脱胎换骨一般的闵天晴,让邱芳不免浑身发凉。
纵然心中对于当前的情况大叫着不妙,然而迫于闵天晴那冷然的逼视,邱芳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好似是在一时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扼住了,无论如何也再谩骂不出那些恶毒的话语来。
知道是自己刚才那一番言辞强硬的话语镇住了邱芳,闵天晴微微眯了眯眼睛。
一边握紧了拳头,以给自己信心,一边继续说道,“我今天的态度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念在您陪伴我父亲也算有一段时间了,我不会再做出任何举动。但是……”
说到这里,闵天晴刻意顿了顿,微微挺直了身板,宛如一柄刚开刃的利剑凛凛出鞘,彻底显现出冰凉地直视着邱芳那写着惊疑不定的眼睛。
“如果你再三蛮横纠缠,扰我父亲清净,对我父亲的产业有所企图的话……我想,经过上回的通知以后,您现在应该很清楚,闵家底下的家产,包括你和闵琳琳如今所住着的别墅,都已经在我名下的事实了吧?”
闵天晴的语调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一如既往的柔和宛转,然而那言语中所隐藏的锋芒却足以让人心惊。
邱芳愣了一瞬,陡然明白了她最后一句话里的意思,再也掩饰不下去,陡然尖叫了一声,“你想怎么样!你……你难不成还想将我们给赶出去,闵天晴,你不能没有良心!你怎么可以……”
歇斯底里的话还未说完,闵天晴便已经冷然地再度打断了她,“这里是医院,在父亲的病房外不许大声喧哗。如果父亲受到影响出了什么事,你以为你能够比现在更好过?”
在说到有关于父亲的事情时,闵天晴的容色彻底严肃认真了起来,眼底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她现在已然是破釜沉舟了,所要守护的东西只有闵易和父亲,其他的,她已然都不在乎了。什么名节,什么面子,她只是想要让自己在乎的人都安好无忧。
至于自己,怎么样都可以了。
邱芳一下子哑了声。
她是嚣张惯了的,这一次猝不及防地被从未想象过的人反扑,直到现在还迟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只能下意识地趋利避害。
闵琳琳却并没有想到这么多,听到这等挑衅,又看到自己的母亲被她这样欺负,早已经忍耐不住。
转眼间已经尖叫了一声,“你这个小贱人,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妈这样说话!你以为你攀上了霍靖深,就真的可以作威作福了,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说着,闵琳琳已经飞快地冲了上去,伸手就要去扯闵天晴的头发,又想要抓破她的面颊。
到底是存着几分私心的。
闵天晴不就是凭着这张脸蛋所以才得了霍靖深的青睐么,这一次她索性就毁了这张脸,看她以后还如何勾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