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霍家时,夜已深沉。
虽然并没有在会场内多走动,然而踩着那足以戳死人的细高跟小半天,也着实能把人累得够呛。
闵天晴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飞一般地踢蹬掉了脚上那碍事的高跟鞋,一边趿拉着拖鞋一路小跑地溜到了卧室内。
待得酸痛无比的脚底板踩到卧室内松软如云的羊毛地毯上时,她才松了一口气,觉着自己丢掉的半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跟在身后的霍靖深见到她那副如释重负的神情只觉得好笑,忍不住已经有些疑惑地发问,“有这么难受?”
无怪他不能理解,毕竟自小到大,他身边的女性皆是各界的贵妇名媛,好似是打娘胎起就已经学会健步如飞地蹬着高跟鞋的技能一般,永远都从容优雅,如履平地,以至于让他对于此也并未有多注意。
如今见得闵天晴这副呲牙咧嘴的模样,他这才开始意识到这双小小鞋子的杀伤力。
他瞟了两眼她踩在羊毛地毯上那明显有些红肿的脚丫子,稍稍地纠结了几分眉头,最终干脆利落地已经下了决断,“以后不用穿了。”
她未曾注意他的面色,只自顾自地走了几步,待得那脚板的酸痛感消弭了几分以后,这才随意地摆了摆手,对于这等问题并不算在意:
“那可不行,穿礼服的时候还是配高跟鞋来的好看,今天的设计师也是这么说的。越好看的鞋就越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顿了顿,她回过身来,对着他绽开一个松快的笑容来,示意他放心,“反正我也不经常穿,需要穿高跟鞋的场合里应该也不会多走动,只是一点点疼而已,没有关系的。”
他却是不说话了,只是站在原地凝视着她那毫无保留的笑颜,面色沉定得看不出喜怒。
闵天晴被他的目光笼罩着,一时间心中也不觉有几分惴惴着发虚,不觉开始在心中反思起来自己刚才是不是有哪句话说错了,亦或者是自己哪句话忤逆了他的意思,才惹得他心中不痛快。
可是思来想去,她也还是未寻到答案,只能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迅速瞟了他一眼,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又有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坐下。”
她一愣:“嗯?”
虽然心中疑惑,然而身体却比脑子更先一步地追随了指令,一下子便已经坐到了后头的沙发上。
待得坐下以后,她才不免有些懊恼起来:自己现在未免也被培养得太没有反抗意识了吧?
然而既然事实已经如此了,她也不欲再马后炮地反抗,只抬起眼来有些疑惑地望着他,“怎么了?”
话音未落,便已经见得他突然蹲下了身子来,撩开了她曳地的裙摆,掌心也就此覆盖上了她的小腿肚。
肌肤的接触引得她脑内的神经一跳,酥酥麻麻的意味自那块小小的皮肤表层扩散到全身、
她好似触了电的小动物一般,口中轻轻地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就往后一缩,想要躲开他的触碰,然而却听得他沉声地呵斥:“别乱动。”
闵天晴纵然有些不甘愿,然而却也还是乖乖地坐稳了身子,一边低下头来看着他的大手轻轻地揉捏着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腿肚。
稳实的力道不紧不慢地施加在酸胀的肌肉上,很快便已然如同温泉汩汩地缓解了其上了酸胀和疼痛,与此同时传递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舒缓感。
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跟前的男人,一时间竟然连此前的疲累和疼痛都遗忘了个干净,脑子轰隆隆地作响,一阵空白。
霍靖深,现在是在为自己按摩?
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那不可置信的目光,霍靖深只半跪着,一下下地为她按揉着小腿上的穴位。
直到那僵硬肿胀的腿部肌肉逐渐在揉搓下恢复柔软,血液重新开始循环以后,他才抬起了眼来,恰好撞到了她那瞪大了的眼睛,不觉挑了挑眉,“怎么了?”
她噎了一噎,有千万般疑惑想要说出口,然而最终冒出的一句却是:“你……你什么时候学会推拿的?”
“哦,”他的反应倒是出奇的淡定,“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考试前熬夜看书做题,一边还要顾及海外分部的运转,疲劳过度,身体上上下下也有不少毛病,从前是叫推拿师过来,后来也觉得厌烦了,就跟着学了两手,自己来一会便是。”
他的语气俨然是轻描淡写的,好像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然而口中说出来的话语却让闵天晴听得瞪大了眼睛。
“没有想到你当时在读书时也要这么辛苦……”
见他的眼神望过来,她担心有所误会,只慌忙吐了吐舌头,一边解释道,“我还以为你脑袋那么聪明,又没有拿奖学金助学金的烦恼,对于考试这些应该会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心态要来得轻松得多。”
这的确是一句实话。
毕竟据她所了解到的消息,霍靖深是业内大传特传霍家的这么一个商界神话,自从高中开始就已经在集团分部实习,大学在国外一边读书,一面在老一辈副董的辅佐下掌管集团的海外分部。
纵然是在国外的那几年,他在国内的名声与光环也从来没有消失过,其中在游学期间所做到的商业规划和签订的生意合同便已经足以让人瞠目结舌,被誉为难得一见的商业天才。
自大学毕业以后,他回到国内总部正式接手总裁职位,摒弃了老一辈执政时特有的慈悲宽容,一上任就以铁血冷酷的手腕对公司内部进行了大清洗,引来了外界不少的反对和质疑,却依旧我行我素,生杀予夺毫不手软。
然而时间证明,他的裁决是正确的。
在他上任的这短短几年内,便已然带领只霍氏集团从一线一跃到了商业领头羊,眼光毒辣而精准,几乎从未做过错误的判断,手段也愈发的不加拖泥带水,虽然看似不懂人情世故,却也以绝对性的胜利来证明了他的实力。
便是这样一个口耳相传的“天才”,居然在背地里也是那样辛苦。
面对着她那好奇的目光,霍靖深只微微地弯了弯唇角,“没有人是可以毫不费力地过一辈子的,天才也是一样,更何况我还算不上。正因为背负上了‘天才’的光环,所以才更加需要加倍努力。”
一边说着,他也松开了握着她小腿的手,目光淡淡的,“我是生在霍家的孩子,天生就注定不能够懈怠下来。更何况,我头顶上还有一个哥哥,知道吗?”
“嗯?”她愣了一愣,而后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的确想起来霍家还有一位大少爷,是在霍靖深之前被收养进霍家的。
据传,这位霍家大少爷是霍氏集团前朝元老的遗腹子,父亲曾经是霍父最为得力的手下,只可惜在孩子还没出世的时候,便在一次出差期间遭遇车祸身亡了。
而其生母当时已经怀胎七月,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伤心过度导致早产,又遭遇难产大出血,最终只保住了肚中的孩子,大人还是没有挺过来。
就这样,这个孩子刚出生便已经失去了双亲,旁边亲戚嫌他不祥,克死了自己父母,也一个都不愿意收留,最终还是霍父怜他可怜,当时的霍夫人又迟迟未能怀孕,便正好将这个命运多舛的婴儿接到了自己的膝下抚养。
只是,或许是因为早产的缘故,这位霍家大少爷虽然天资聪颖,但似乎自小开始身体似乎就不大好,百病缠身,吃过的药比饭还多,若不是霍家这般家大业大地养着,放到普通人家里,大抵也算是一个不轻的负担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位霍家大少爷往日里都不经常露面,为人又低调,与世无争,再加上霍靖深的光芒太甚,早便已经压过了这位养子,故并没有太大的话题性,可谓神秘至极。
唯一流传在外的照片,大概就是三四年前他去医院的时候,被蹲守在外的媒体偷拍下的一张侧影了。
虽然现在回忆起来也算是时间久远,但是闵天晴还是可以记得起来那曾经在报纸上所看见的那张侧影。
印象中那是一个极为苍白清瘦的男人,瘦弱的身板衬得身上的那件白衬衫松松垮垮,面容看起来也有几分清颓虚弱,的确如传闻那样看起来身体不好,然而举止神态却是极为优雅的,可见虽然从小到大几乎都在病床上度过,却也还是拥有着良好的家教。
在传闻中,这位霍家大少爷的性子确实也与霍靖深有着天差地别。
霍靖深性子刚硬铁血,杀伐果断,从不多费时间和精力在多余的人和事情上,宛如太阳一般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因此也在背地里得到了不少人的怨恨。
自然,凭借着霍靖深的性子,向来是不在意外界这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的,反正至今也没有人够胆到霍靖深的面前公然挑衅。他早已经凭着自己的铁腕政策立起了一座不容人质疑的山。
而这位霍大少却恰恰相反,他虽然平日里甚少出面,曝光率也极低,然而在流露出的风声中,皆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正面评价,恰似皎月清辉,普照大地。
被拍摄的时候,他正在半屈着身子,提着一小袋猫粮耐心地喂着医院外的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猫。
报纸媒体上登报这张照片时,也大力地夸赞了几句这位霍家大少爷的爱心,然而在报道末尾,却也藏着几分恶意地感叹道,这位霍家大少爷或许与这些野猫有着同病相怜感,同样的瘦弱无依,也同样遭遇了幸与不幸。
最后也有提及,若不是后期霍夫人怀孕,生下了霍靖深,当时的霍父实则是有过让霍家大少爷继承家族企业的意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