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霍明意即将和医生说完话,路雪语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窗边去,费力的爬了上去。
微凉的风扑面而来,竟让她感觉到了无比的舒畅。
离开地狱的感觉,她已经品尝过了,无比的甘甜和美味,就连风吹过脸颊的感觉,都是无比的温柔和细腻。
她本来以为那些阴影能够就深藏在心中,再也没有人提起,她也绝对不会再想起,然而事与愿违,她现在失去了一切。
想到自己那可爱的孩子,想到为了生它,为了保护它而遭受的种种,路雪语忍不住落下滚烫的泪珠,但却很快被风吹散,脸颊变得冰凉凉的一片。
将双腿放在窗台最边缘,只需要轻轻的挪动一下,她就能够跳下去,了结此生,再也不用经受余生的痛苦。
突然,门一下子就开了,霍明意一眼就看到了在窗边的路雪语,脸色一变,下意识就想冲过去,但是路雪语微微一动,他又硬生生停下,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了颤抖:“雪语……不要……”
不要?路雪语有些想笑: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两个字来。
她苍白着脸色,语气也是极轻,因为心已经死了,所以在这种场合下,竟能笑出声来:“明意,你知道吗,你杀了自己的孩子。”
他的孩子!霍明意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真的是他的孩子?
“我之所以离开你,就是为了保护他,当时那种情况……你那样对我,我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活下来。”路雪语越说,声音竟越是轻快:“我本来想着,就算我死了,你还有个孩子在这世界上,也算是我们曾经在一起的证明。可是……你竟然那么狠心,杀了自己的孩子。”
“不……”霍明意觉得无比的痛苦。
“还有叶先生,每次我将死的时候,都是他救的我,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他只是我的朋友而已,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你不分青红皂白,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路雪语指了指窗外,轻笑:“真是过得浑浑噩噩,像是地狱一样。”
霍明意顿时觉得呼吸发紧,攥紧了拳头,因为过于用力,关节都有些发白。
不是的!他不是这样的!
他想要辩解,却又无从辩解,终于体会到了当时路雪语跟她说“不是”时,那种绝望的心情。
“雪语,雪语,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混账,对不起你……你下来好不好,下来……”霍明意只觉得整颗心在剧烈的颤抖着,他哀求着她,慢慢朝着她靠近。
“别过来!”路雪语厉声道。
霍明意顿时一僵。
“姐姐!”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人,发疯似的叫着她,哭泣道:“姐姐!你不要跳,一切都是我的错才对!都是我,是我把你母亲的过错迁怒在你的身上,一切都是我对不起你!”
路梦瑶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她似乎也哭了很久,眼睛通红,是从来没有过的憔悴,呜咽道:“明意哥哥不知道那年生日宴会上,是你代替我参加的,他遇到的人,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并不是我啊!他名声败裂的那件事,也是我一手撺掇的,不是姐姐的你错,我就是想让你痛苦,我就是想为我母亲报仇而已!而且后面用玻璃杯砸我脑袋的事情,也是我自己做的,不是你,明意哥哥误会你了……”
她哭着,跪倒在地:“但是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我们小时候关系那么好,都怪我,你不要跳好不好……”
在路雪语走了之后,路梦瑶就觉得天都快塌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路雪语会对自己来说这么的重要。
小时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每晚睡着,都会回想起自己曾经和路雪语在一起的时候,多么的天真和美好,但是全都是因为她,把一这一切全都摧毁了。
霍明意听到她这段话,顿时像是五雷轰顶,说不出话来。
那年在路梦瑶的生日宴会上,他看到的是路雪语,而不是路梦瑶?
难怪那时候他觉得她那双眼睛那么的亮!路梦瑶怎么会有那么璀璨的眼睛!
难怪后来他听林墨允提起,说那晚他和路梦瑶在一起,当时他只觉得奇怪,林墨允根本就没有参加她的生日宴,怎么可能和路梦瑶在一起。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原来他一直都在犯错,从来都没有对过。
霍明意顿时只觉得一口戾气堵在心头,然后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颤颤巍巍的退了几步,脸色苍白。
然而路雪语,却脸色平静的看着她们。
她料到了,在这一年内,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了。
但是她也不会回头,那些都已经是过往了……她实在太过疲倦,再也经受不起任何一点伤害了。
“对了,孩子……”路梦瑶顿时想起来孩子的事情,一把抓住霍明意,沙哑着喉咙,焦急道:“明意哥哥,你快告诉姐姐,孩子没死!叶先生也没死,他都是骗你的!那都是他说的气话!”
路雪语微微一愣,情绪有着片刻的波动,道:“真的吗?”
眼见她有松动,霍明意慌忙道:“真的!我没有伤害他们,因为那是你爱的人,我没有伤害他们……”
那个时候,就算他气得疯掉了,最后也没有下手,因为他发现,那是路雪语爱的人,他没有办法下手。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少冤枉一条人命,救下了他自己的孩子。
“真好……”路雪语长长的舒了口气,还好思思还活着,还好她的孩子还没死。
霍明意满眼都是痛苦,试探着,朝她那边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道:“回来,好不好?我们一起照顾思思,思思还小,他不能没有母亲,你看他多可爱……”
孩子的确很可爱,长得很像他父亲,那么英俊,那么迷人……
路雪语一时有些失神,看着霍明意慢慢递过来的双手,也不由得轻轻的伸出了手。
突然,她问道:“你爱我吗?”
霍明意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道:“我爱你。”
当她离开之后,他才看明白自己的心意。
路雪语便笑了。
这个笑容,就和那年她离开家的时候一样,她说“明意,我走啦”时绽放的笑容,如同冰雪融化,万物复苏,璀璨明亮得让人真不开眼,美得惊心动魄。
霍明意有些片刻的失神。
然后,路雪语身子往后一仰,带着那个笑容,慢慢的从窗台上消失。
霍明意顿时无比惊恐,痛苦的叫道:“不!”
她冰凉的手指擦过他伸出来的手掌,刚好错过,从高处看去,她就像是一只绝美的蝴蝶,翩然起舞。
明意,我走啦。
这次,是真的走了。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