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出来,王后脸色骤变,心刹那间凉透了。
  他的儿子,要做决定了吗?
  会做什么决定,王后不敢想,也不想去想。
  王后有种预感,这一/夜她将承受这个世界最艰难的痛苦抉择。
  一/夜后,她会成为最后的赢家,也是最大的输家。
  王权富贵兮,大梦转头空。
  ……
  台阶上,他们是建康最出色的儿郎,手握天下最尊贵的权势。
  从心系天下,收复失地,最后只为了守护一人。
  倘若他们连亲近之人都不能保护,谈何保护天下百姓,收复北地?
  他们一步步往前走,痛苦又艰难的砍掉身上那些肆意的、奢望的、看不透的,最后才能走到最巅峰的位置。
  公子晟看着面前的人,终于承认:“你说得没错,那个皇位只有我能坐,别人都不配!”
  如此狂傲不羁的话,一起不会出自他的口。
  可现在,他也变了。
  王后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上:“姜晟,那可是你哥哥啊,你不能这样。”
  “姜晟,弟弟,你救我一条命,大不了我这太子让给你当。”
  只要能活着,什么时候都能卷土重来。
  公子晟表情淡漠,走过去把王后扶起来:“母后,不必如此,他们要杀你们,那我今天就算死也挡着。”
  王后震惊,死死拉着公子晟的手,声音沙哑:“你!你。”
  话没说完,公子晟站在两人面前,手拿长剑,对着千军万马:“来吧。”
  “公子晟!”
  王后撕心裂肺的吼:“你就不能选一个别的办法?这样你会死的,你会死!”
  他们的人不多了,等下根本就扛不住。
  公子晟本来就身受重伤,如果再扛下去,肯定会死。
  她不想失去了一个儿子,再失去另外一个出色的儿子。
  “母亲担心我的死活?”
  公子晟眼神冰冷:“现在,兄长跟我,您只能选一个,或者我们今天都死在一起。”
  血淋淋的选择,最终还是被递到王后的手中。
  也许当年她的选择就错了。
  “不!我不想要这样的结局,我谋划了这么多年,我都是为了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逼着我?”
  王后瞬间老去,狼狈坐在地上,哭得弯了脊梁。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他们说话的时候,却忽略了一个人……太子。
  太子忽然拿过长剑冲过去对着公子晟,看着下面的张辉,威胁道:“不准过来,否则孤就杀了他。”
  张辉冷笑:“兔死狗烹之徒。”
  “哈哈,你要是敢让人动手,孤就杀了公子晟,让你失去最合适的继承人。”
  王后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她忽然露出悲怆的笑:“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那她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维持他们兄弟的感情,还想一碗水端平,现在看来多么可笑?
  她这一生,就是一个笑话。
  兄弟反目成仇,你死我活。
  这都是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王后好像受到很大的打击,她闭上眼晕了过去。
  太子这才看着公子晟:“看到没有,母后最后还是最疼孤,凡是我看上的都会送到我手里,你是孤的弟弟,凭什么想要跟我争啊?”
  公子晟目光凉如水,半响垂眸道:“对啊。”
  他这句话好像是在回答,也好像在问什么。
  夜色如墨,皇宫大火照亮了这一片夜空,却照不亮所有的天。
  公子晟五官没有表情,说:“动手吧,今晚是我们输了。”
  “孤没输,孤还是太子,永远都是太子!”
  太子笑得狰狞,看向某个地方:“孤的人来了。”
  有一帮人从另外一个门冲了进来,全副武装也是将士打扮,为首的中年男人面貌白皙英俊,眉眼酷似张辉。
  这是王家的家主……王恪。
  来人直接走到太子身边,恭敬行礼:“微臣来迟了。”
  “不晚。”
  太子嘴角露出得意的神态,看着台阶下的张辉:“那是你的嫡子吧,以下犯上,看在你的份儿上,孤留他个全尸。”
  “太子宽宏。”
  王恪转过身看着那个面容酷似自己的少年郎,眼底露出一抹阴霾。
  这是他曾经最骄傲的儿子,也是他后来避之不及的存在。
  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本来他曾经一腔心血都花在了这个儿子身上,逢人便夸,谁家不知道王家嫡子是个小神童?
  什么时候变了呢?
  从洛姬那个女人的女儿回来以后,一切都变了。
  那个以自己为榜样骄傲的儿子,看自己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失望、凉薄,直到今日的你死我活。
  王恪一步步走过去,停在安全的距离:“以退为进,守孝三年是假,隐藏在幕后谋略是真。”
  他忽略了自己的儿子,觉得只要他认错,那么王家的家主位置依旧是张辉的。
  可除了后退守孝,再也没有任何的举动。
  不,准确的说是明面上没有,暗中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骗过了所有人。
  他骄傲的儿子啊,可惜就是不听话。
  张辉脸色冷淡:“这些都是父亲当年教导得好。”
  王恪冷哼,目光投向那个浑身是血的女郎,美貌惊人,世间罕见。
  看一眼,就动人心魄,再也无法忘却。
  一向喜欢收集美人的王家家主,上下打量开口:“虽然你美貌胜过洛儿,不过可惜了,那双眼睛宛如夜叉,生生破坏美感。”
  他一向喜欢温润漂亮的女郎,不但脸蛋要漂亮,还必须要有神韵。
  “父亲!慎言!”
  张辉忽然大怒。
  “冕儿,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跟为父作对,甚至不惜失去家主之位?”
  自从当年的真相被儿子察觉以后,这个孩子就跟他生疏了。
  可那又如何,他乃堂堂家主,要一个女人有何错?
  张辉觉得很羞耻,他刚刚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可这时候他竟然有些站不住。
  他目光清冷,说:“父亲当真到这个时候都不悔?”
  “重鸣凤那个莽夫,根本配不上洛儿,为父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提到那个自杀的女人,王恪摇摇头:“如果洛儿肯听话点,为父自然会照顾好她的女儿,甚至后来许配给冕儿当姬妾也未曾不可!”
  “你住口!”
  张辉怒极了,吐出一口鲜血:“此等禽/兽之事,天地不容。”
  “冕儿啊,你若不是心悦这小女郎,如何为了她不惜跟为父,跟你母亲闹翻,还一手策划了这大逆不道的事情?”
  空气很安静,透着肃杀。
  张辉气得浑身发抖,他最后看向殷蝶,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当初我为何不愿再见你?不是因为逃避,而是羞耻。我羞于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