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亦川却不知道,唐染脑子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还要更加清醒。
她不想跟沈亦川有任何交流,所以一直在装睡,却根本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
那低沉的声音像是一记敲在她心头的洪钟,将她整个人险些震晕过去,她不知道耗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够保持住呼吸的平稳。
可是心里却已经溃不成军。
搬到一起去住,是邀请她同居?
是想以前做情人那样制造一个她们独处的空间,还是说具有什么其他特殊的意义。
唐染死死的闭着眼睛,眼眶发热,根本不敢深究下去。
同居的问题,以前不怎么敢去想,今后更不敢奢望。
唐染的心底一片荒芜。
原本计划好的用来报答沈亦川的一天,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样草草的了事了。
唐染离开沈公馆时,偷偷带走了沈亦川的几根头发。
经过半天的思考,她已经能够让自己从一件件打击中勉强的恢复清醒。
仅仅凭一张照片来确定子墨和小歌同沈亦川是否有血缘关系,还是有几分武断,她不能草率行事,她要给她们做亲子鉴定,要看到百分之百明确的答案。
回家也偷偷摘了子墨和小歌的头发,唐染将几根发丝分好了装在袋子里。
经历了辗转反侧的一夜,唐染第二天就直接拿着头发去做了检测。
三天后,当亲子鉴定的最终结果摆在眼前时,唐染看着那一串象征着接近百分之百的数字,机械麻木的对医生问道,“医生,这个百分比是什么意思啊?”
医生皱着眉头,古怪的看了一眼又戴着鸭舌帽,又戴着口罩的女人,解释道,“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证明报告上的两人是亲子关系无疑。”
唐染不死心的又道,“这个坚定结果有没有可能会出错呢?”
医生摇了摇头,“亲子鉴定结果的准确率可以达到99.999999%,要想有意外,除非你是拿错了检测样本,要不然就是…”
医生的话没说完,唐染却明白了,要不然他们就是那千万分之一,但怎么想也知道不可能。
唐染紧捏着手里的报告单,一瞬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原来,她不管怎么挣扎,最终都好像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六年前那天夜里,她不想跟那个夺走她一切的男人扯上半点关系,所以清醒以后才连夜逃走。
但她做梦了也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以后,她竟然又来到了这个男人身边,还同他不清不楚的纠缠了这么多年。
那个被她一直玩笑似的,谎称着已经死了的男人,一直就在她眼前。
唐染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走马观花似的回想着这些年来一点一点的过往,18岁成人礼那天夜里被灌醉送上陌生男人的床,过了她人生当中最痛苦的一夜。
之后因为怀有身孕被驱逐到国外过着捉襟见肘的生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真正的孤身一人。
她记得最艰难的时候,大抵就是刚发现小歌生病的时候,为了给她治病,每周都需要上千块的支出,可她那点微薄的工资,根本无力支撑小歌的医药费和生活费,于是她只能夜以继日的打工,像是陀螺一样,做着各种各样的工作,第一次接到酬劳高一点的工作就是去拍杂志,甚至还差点被潜规则…
如果不是为了能够支撑一家人的生活,她后来恐怕不会义无反顾的投身在这个混乱又复杂的娱乐圈,最后甚至还沦为了给人做情人的下场…
唐染现在,已经无暇顾及沈亦川这个人的存在,带给她的究竟是沉痛居多,还是甜蜜居多。
她只知道自己真的不能再停留在沈亦川的身边了。
沈崇山这辈子都不可能允许她这样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戏子进入沈家,他也绝不会允许沈家的子嗣外留。
如果哪一天真相败露,摆在唐染面前的路,毫无疑问就只有一条,那就是沈崇山一定会把子墨和小歌从她身边抢走。
光是想到这一点,唐染浑身就已经都凝固成冰。
唐染后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医院,总之一路上失魂落魄,几乎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直到身旁突然想起一阵尖锐的喇叭声。
她猛地回头,在打开的车窗里看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唐染的脸色猛变,方才是苍白,此刻是铁青,遇到眼前这个人令她觉得今天一天发生的一切都糟糕透顶。
“唐小姐,这么巧?没想到能在医院这种地方我们也能偶遇到。”乔遇年深邃的眼底透着意味不明的光,他的眼神真是好,唐染打扮成这样,连脸都看不见多少,他竟然也能认出来。
唐染几乎是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加快了脚步,医院常年拥挤,里面不好停车,附近也不好停车,起码她还要走一道街。
对于唐染的忽视,乔遇年仿佛更来劲儿似的,放缓了车速配合着唐染的脚步就在路边这么磨蹭着前行,扯着嗓子喊,“唐大明星,不知道您肯不肯赏脸一起吃个午饭啊?”
唐染立刻停住了脚步,难以置信的瞪着车里的人,“乔遇年,你是不是疯了?”
她是故意的,他知道她一定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才用这种幼稚又可恨的方式威胁她。
乔遇年耸了耸肩,丝毫不觉得愧疚,眼底满是赤裸的恶意,“除非你答应我跟我一起吃午饭,否则不出五分钟,我一定让这条街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唐染。”
唐染气的头脑发昏,连日以来的打击已经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乔遇年也偏偏要跟她作对。
真的是前有虎豹后有豺狼。
事实上,他们这边已经引起了周围不小的注意。
乔遇年龟行的车速,已经引起了身后许多车主的不满,在后方拼命的叫着喇叭,喧闹声此起彼伏。
唐染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鼻头刹那被一种难言的酸涩取代,她紧捏着手里的拳头,脱口而出的声音却有些挫败跟无奈,“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乔遇年因为她语气里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崩溃而忍不住愣了一瞬。
半晌,他才逐渐收敛脸上戏谑嘲讽的笑容,眉头一蹙,阴沉道,“上来。”
若说之前是玩笑跟商量,现在却已经变成了命令。
唐染心底感到一阵厌恶,她真的很讨厌这些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凭什么他们就可以仗着自己有权有势为所欲为?
不只是乔遇年,乔霁月,沈崇山,还有曾经的沈亦川,都是如此。
她为什么要跟这样一群人扯在一起?
可在庞大的地位和权势面前,她的力量就是那么的苍白跟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