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社的工作人员打起精神,热情接待异国“贵客”,但他们并不懂日语,倒是那一家四口汉语说得流利。
四人姓伊藤,两位年轻人和他们母亲还有异国口音,伊藤先生的普通话则是标准至极。
统计完人数,女导游招呼大家上车。江诚刻意走到最后,打算与那巫女服女孩坐得近一点,异国来客让人怀疑,这个异国中的异装者自然更值得注意。
奈何那女孩直接走到了大巴最后排,中间许多空座位只坐了一位独身男子,江诚也不好表现得太过突兀,只能以后再找机会。
游客大都是年轻人。本国人中,除了三位汉门大学的学姐,还有四个人是两对情侣,年龄都是二十出头。
倭国人共十二位,除了伊藤一家和巫女服女孩,有两位约莫二十五岁的姑娘,她们总是黏在一起,简直像连体婴儿
两对情侣,一对二十出头,还有一对年龄相差较大,男的三十多,女的看起来不到二十,倒更像是父女。
最后一位是三十多岁的独身男子,他从未开口说话。
江诚心里寻思:如果真的存在所谓的“买家”,姓尔的当地人花费这么大心思,偷偷交易的数额肯定不小,来接头的人多半不会是独身,年龄也不会太小。
最值得怀疑的必须是人数最多且年龄偏大的小团体,他们是不是真的“伊藤一家”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为了避免目标太大让人怀疑,几个“买家”也有可能假装不认识,独身男子和年龄相差较大的那对情侣可能性其次。
“连体婴儿”和剩下一对情侣有待观察。
至于巫女服女孩,她的可能性暂时无法评估。
女导游忽然叫司机停车,告诉大家,为了迎接罕见的外国游客,旅行社社长原本准备了宴会,可惜临时有事,宴会无法进行。
她询问:现在去吉源镇还来得及,有没有人有不同意见。
游客们原本就对那个宴会感觉莫名其妙,没多大兴趣,这会儿自然愿意早点出发。
江诚与汤琼英对望一眼,心里均是怀疑:旅行社正是尔秋山所开,收入应该不会很高,专门办个宴会多半是为了与“买家”交流,可为何又突然停了?
正想着,两人先后收到信息,顿时苦笑不止。
信息是殷荃所发:待会儿我跟大姐也要上大巴,你们注意点。
江诚的第一反应是:天啊,你们走了整整两天,居然还没出发,在离妖兽数十公里的地方晃荡了整整两天?
随即想到四个字:打草惊蛇……
反正那里的妖兽也没有袭击人类,不必着急,在这里多耗两天,甚至直接跟旅游团搭上线,尔秋生和“买家”不得不怀疑她看破了什么,着急之下,也许就会露出马脚。
这不,宴会都取消了……
江诚能够想象到,尔秋山这两天是怎么哭丧着脸,把尹流烟当祖宗一样伺候着,催促她去猎妖,结果换来无情撒泼。
找了这么个不敬业的女魔头,估摸着他肠子都悔青了,大概会连夜差人打听尹流烟的身份,然后战战兢兢地整夜睡不着觉。
没多久,尹流烟上了大巴,昂首阔步踏上走道,眼睛在所有人身上瞥过。殷荃跟在她身后,弓着身子,不停向乘客点头致意,仿佛在为大姐不礼貌的目光表示歉意。
尹流烟走到后排,注意到巫女服女孩,说道:“哇哦,这里还有位精灵般的女孩儿,你好,我叫尹流烟,请问,你是在玩cosplay吗?”
巫女服女孩抱着咖啡色的小包,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听到尹流烟的声音,回头看着她,淡漠而哀伤的眼神多了几分疑惑,却什么话也没说,好像是听不懂汉语。
尹流烟遭到拒绝,丝毫不觉得尴尬,干脆大刺刺地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有的没的胡乱找话说,活像是行为风·骚、随路拉客的风俗女。
她甚至直接把手搭上那女孩的肩膀,抚摸她柔顺的长发和丝滑的布料,口中说着“你的头发好漂亮,怎么长的”、“咦?你穿这么少,身上怎么暖呼呼的?”之类的话。
那女孩娟秀的眉角皱起,不安地扭动身子,尹流烟的手即将触摸到她怀里的包包时,她终于站了起来,换到前排的座位。
江诚注意到,尹流烟说到“身上暖呼呼”时,前排那位伊藤先生有了明显的反应,他似乎想回头瞧瞧,但又努力地抑制住了冲动。
大巴沿着公路向西,残留着积雪的田野逐渐被山势取代,汽车偶尔要翻过丘陵,到了高处,黑压压的天色变得格外苍茫。
山顶看不到绿色,积雪浓厚,远远看去就像是绵延至天际的长河。江诚感觉有些新奇,他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大片如此厚重的积雪。
湖中省地处中部地区,虽比不上南方沿海那样温暖,但冬天气温不会太低,偶尔下几场雪,也无法保留多久。
车内沉默的气氛让人昏昏欲睡,汤琼英已经睡过去,连尹流烟也闭上了眼睛,唯独殷荃精力充沛,不断给江诚发信息,打听八卦事。
吉源镇坐落在群山脚下,许多房子建立在半山腰,镇上的建筑颇具现代化气息,丝毫看不到落后景象。
大巴开到酒店时天色已经昏暗,汤琼英苏醒过来,立刻打起精神扮演“暴力女友”的角色,演技绝对可以拿金马奖影后。她把行李包全部塞给江诚,时不时还踢上两脚,逗得前面的三位“学姐”掩嘴直笑。
进了房间,江诚抱怨道:“喂,我说,再怎么演,也别过火了呀,会露馅的,管这么紧,这让我接下来怎么敢出去晃?”
“多挨点打不就行了。”汤琼英淡淡地道。
这他么都是什么事,信不信老子今晚就也扮演一次合格男友!江诚扶额叹气,把背包扔在床上,取出充电器。
“我很好奇,之前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玉骨的事,能不能用同样的办法看看谁练过武?”汤琼英问。
“那叫‘太初金芒’,以后我可以教你,”江诚说,“我可以直接看到你们身上运转的气,但我目前还没修炼到能随时看破一切的程度,你要是刻意隐藏,我也很难发现。”
“原来你也有修炼不到位的时候,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观察。”
“有,武者常年修炼内功,精气与身体息息相关,一旦有需要,体内真气自然会配合身体运转,这是习惯,武者若是想扮演普通人,他就必须压制习惯,刻意的压制会改变应激反应,遇到意外,身体会表现出不自然的动作。”
“你说了半天,我怎么感觉没用?即便是受过训练的人,也很难捕捉到不自然的动作吧?而且动作不自然也不代表是刻意压制内力。”
“对啊,我就是说点理论。”
“滚!”
江诚做出被媳妇儿赶出房间的模样,灰溜溜跑出酒店,在镇上瞎逛,远远望见穿巫女服的女孩在客运站附近徘徊。
她头上多了个粉红色的蝴蝶发夹。
每次有三轮摩托车或者是面包车经过,女孩都会礼貌地鞠个躬,把司机叫下来询问,但司机总是冲她摆手。
江诚运转功力细听,得知她是要去名叫“通湖村”的地方,司机总是说那里太远,天都黑了,马上就要下雪,劝她明天再去。
她的汉语说得挺不错,只带了少许外国口音。
暮色彻底笼罩小镇,街道上的灯光早已点亮,雪花渐渐飘落。最后一辆客车抵达客运站,只下来三个乘客,全都被面包车哄抢过去,其他的三轮车和面包车也驶离客运站。
大门锁住,客运站彻底没了声息,连灯光都被关闭,潮湿的街道冷寂异常。雪花沾满了漂亮的长发,女孩却浑然不知,她抱着包,固执地守在路口。
江诚看不下去,走过去问道:“嗨,你好,这是要去哪?为什么这么固执?”
女孩用淡漠哀伤的眼神瞧着江诚,似乎在思索在哪见过,“你是那个被女朋友打的男孩儿。”
这他么还真是引人注目……
江诚摸摸脑袋,呵呵笑道:“是啊,怕被她打,所以出来走走,这不,看到你在问路,你要去哪?”
女孩说:“我想去通湖村,他们说太远了,不带我去。”
江诚说:“附近都是山,又下雪的,大晚上过去肯定危险,为什么不明天再去?”
女孩摇摇头,“可我就想早点去。”
也许是察觉到今晚不可能赶到那里,女孩不再说话,眼中哀伤更深,随便找个方向前进,漫无目的地在下雪的街道上穿行,她的身影孤零零地,仿佛周遭世界根本不存在。
江诚跟在她身后,不停地抓耳挠腮,他看得出,女孩并没有放弃去通湖村的打算,他倒是有办法帮她,只是这大雪天的,不辞辛苦大老远地送给漂亮女孩去冒险。
回去肯定会挨打的吧……
木屐缓缓踏在雪地,“咯吱”作响,女孩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