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流烟说:“我提示一下,有种东西,它可以变得特别坚硬,甚至比钢铁还硬,但平时它非常柔软。”
殷荃脸色一红,说道:“大姐,你别开车……”
尹流烟在她脑袋上狠狠敲着,“你这破脑袋,想啥呢,那东西可是随处可见,前天我用了三颗手雷才勉强将它炸开。”
殷荃停下摸脑袋的手,惊呼:“你是说,冰块?”
尹流烟道:“如果我猜的不错,桌上这堆东西,可以套成长剑模型,在里面注入水,一晚上就可以变成利剑,虽然并不够锋利,但只要功力够深,足够刺穿颈椎,它的宽度和厚度,肯定能与死者伤口吻合。”
殷荃道:“原来是这样,好巧妙的办法,那脚印……”
她看了看山中雪村,眼中有着说不出的意味,到头来,凶手还是这个外表可爱的孝女,仇恨终究还是会把人变成罪犯。
“脚印当然也是冰块,比着自己的脚做一个就行,”尹流烟看向山中雪村,“我说的对吗?山中小姐,你还有什么解释?”
山中雪村轻轻摇头,脸上浮现出笑容,就好像尹流烟指认的人并不是她,她说道:“没有,不需要了,尹小姐的推测完全正确。”
尹流烟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杀死野村敏子和伊藤夫人。”
山中雪村道:“真相已经找到了,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尹流烟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道:“既然这样,那我将以汉门武道部的名义,对你进行起诉,你可有异议?”
山中雪村看着尹流烟,笑了笑,用非常认真的语气道:“有,我想请尹小姐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你们绝对无法将我送到法庭。”
她的语气里挑衅的意味,就好像武士在决斗前,铁了心要让对方全力以赴。尹流烟平时最不能忍受挑衅,但她此刻反倒犹豫。
在武道界,保护罪犯的成本非常高,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逃走甚至反杀,因此只要有足够的证据,只要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任何人都可以当场击杀罪犯。
这种事尹流烟也不是没做过,但不知为什么,她感觉下不了手。
殷荃紧张地看着尹流烟,生怕她一言不合真的下杀手。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真的要让她横尸当场?况且别人是复仇,按照武道界的规矩,也罪不至死。
江诚观察着山中雪村的表情,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不是她,她不是凶手。”
尹流烟柳眉竖起,拍着桌子道:“江诚,你敢质疑我?”
江诚不搭理她,问山中雪村道:“山中小姐,前天你与伊藤先生吃饭,为什么会哭?”
“什么?”山中雪村表情疑惑,随即冷下脸,“不为什么,尹小姐说得没错,我不过是在博取他的同情,以便暗中下手。”
尹流烟不满地嚷道:“喂,你别告诉我,看到别人女孩子哭,你就心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江诚的双眼紧紧盯着山中雪村,又问:“你把母亲的骨灰洒到湖中时,你说过,以后绝对不会再哭,那你为什么要对伊藤先生哭?”
山中雪村低下头,不安地捏着腰间束带。
江诚转而问伊藤兄妹道:“伊藤公子,请问,你们那天,为何要试探我和汤大小姐?是伊藤先生叫你们做的吗?为什么?”
伊藤兄妹互相看了看,眼中满是惊讶,似乎没料到江诚早已看穿他们。
汤琼英道:“试探?你说他是试探我?分明就是调戏!”
江诚又问:“你有没有想过,伊藤先生功力深厚,也是一名剑术大师,那么为什么,他偷看你们泡温泉的时候,会被你发现?”
“这个……”汤琼英思索着道,“有些变态,到了那种场合,就压不住兴奋,暴露气息,有什么好奇怪的。”
江诚道:“这个解释也算合理,但有没有可能,因为他那时候受了伤?”
“你是说,伊藤先生的伤,在那个时候已经有了?”汤琼英道,“可这跟她是不是凶手有什么关系?”
伊藤健说道:“汤小姐,先前的冒犯还请见谅,的确是母亲吩咐我们去试探您,母亲只是告诉我们,江先生明明已经有女朋友,刚到这里就跟山中小姐走那么近,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企图。您打我那一巴掌,也的确说明,您不是普通人,或许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汤琼英脸色一红,她没想到那么容易就漏了底。
伊藤靖和对着江诚不满地叫道:“所以你当时是故意说那些话来气我?”
江诚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也是迫不得已。”
“哼,”伊藤靖和跺跺脚道,“凶手的事,你怎么说。”
江诚深吸一口气,整理思绪,说道:“事情要从我送山中小姐去通湖村开始说起,山中小姐给我讲述了她母亲的事,我当时脑子里就出现很多问题。”
“第一,按照山中夫人的说法,她当年是因为身患梦游症,才被村里的人歧视、孤立、厌恶,甚至打骂,可仅仅因为梦游,事态就能发展到她的父亲会跟人拼命,以至于被打断腿?”
“第二,倭国的经济状况我不太了解,但山中先生不过是一介渔民,二十多年前,他的家庭条件,真的足够支撑他带着山中夫人到处旅游?”
“第三,二十多年以来,山中夫人为何从未回来看望过她的父母,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写过。”
“第四,我们也看到了,两位老人生前没什么朋友,连亲戚都没有,他们一个眼睛看不见,一个断了腿,但是,为何他们家里家电齐全粮米充足?”
尹流烟插嘴说道:“这些问题很好解释,我们之前讨论过,关于她母亲的那些说法,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或许根本就是她在说谎,所以才出现这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她所谓的爷爷奶奶家的家产,就是她的贿赂,陪她一起圆谎。两位老人没什么亲戚朋友,正好完美搭上线。”
江诚道:“你没有亲眼见过,两位老人对女儿的感情,我绝不相信他们演得出来。”
尹流烟闭上嘴巴。
江诚继续说:“我也曾以为她是说谎,为此我昨晚专门跑过好几个村庄去求证,结果是,天生不热不畏严寒并不是传说,我还找到了另一位证人,她读完大学在外地工作,生活圆满,这里是她的手机号。”
他把手机展示给尹流烟。尹流烟并不接受,只是瞪着江诚,神情有些恼怒。
江诚说:“而且我还得到一个消息,梦游症是所有获得福报的人都会有的症状,不只是山中夫人,同时,所有的人,一旦离开吉源镇,她们的梦游症便会不治而愈。”
殷荃瞪大眼睛,“既然如此,那村民们为何会嫌弃山中夫人?”
“因为她特殊,”江诚说,“其实在山中夫人之前,大概是六十年代,曾经出现过这样特殊的孩子,她不但会梦游,还会生吃活物,与别人的梦游不同,那个人会经常往山里跑,专门抓鸟兽生吃,甚至有时候她醒过来,会发现自己躺在别人鸡笼子里,口中满是鲜血,身上都是鸡毛。”
殷荃倒吸一口凉气,弱弱地道:“那他……不会伤人吧。”
江诚道:“很可惜,就是会伤人,当初那个孩子,才15岁,便因为伤人,差点被村民打死,由于有了前车之鉴,村民们对山中夫人格外抵制,若不是因为防得紧,没给她伤人的机会,说不定山中夫人根本撑不到被人带走。”
他问山中雪村:“那天你叫我先上车,重新去问那位大妈,就是问这个问题,对吗?”
山中雪村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殷荃道:“这是可以说明她没有说谎,那后面的问题怎么解释?难道说,山中夫人这些年并不是没有回来过,而是找人给爸妈置办家电?只是因为担心回到这里,梦游症重新发作?”
“这种解释也算合理,但似乎并不能让人信服,”江诚说,“所以我大胆地做了两个假设,第一,当初带走山中夫人的,并不是山中先生,第二,山中夫人失去了记忆!”
“这样一来就有了很好的解释,当年是另一人把山中夫人带走,期间还带她四处游玩,到了倭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山中夫人脑部受伤,被山中先生救走,醒来以后,不记得通湖村,甚至连她的父母都一起忘记。”
“等等,”殷荃打断道,“可她不是说过,她爸爸以前经常带着她妈妈到处旅游,她妈妈现在还记得去过哪些地方?”
江诚说:“记忆是会骗人的,你没听说过选择性失忆?人在脑部受伤或者是遭受重大刺激以后,会选择性遗忘许多痛苦的事情,山中夫人的童年是在厌恶和嫌弃中度过,对她来说,关于家乡的回忆全是痛苦,以至于她想不起家乡在哪。由于父亲曾为了她被人打断了腿,或许在她的记忆里,父母早已不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