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陆子尘绝对不会信那个狠毒的女人会轻易地死去,他一定要亲眼看到才行。
  当晚他就订好了飞美国的机票,第二天一早出现在霍少庭所说的停尸间。
  霍少庭正一脸颓败地站在一张床旁,沉默不语。
  陆子尘缓缓上前,颤抖着双手掀开了床上之人盖在头上的布。
  是和她相似的轮廓,只是已经面目全非,只有眉间那颗熟悉的痣让他认出了她的身份。
  陆子尘仿佛触电一般缩回了手,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才停了下来。
  “这……这不可能,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我不信……”他双手抱头,痛苦地喃喃自语。
  “你还有脸问为什么?”霍少庭气极,大吼道:“还不都是你造成的罪孽!在国内时,你对她百般羞辱虐待,好不容易她放下了你,跟我逃出来了,你还不放过她!陆子尘,你还是人吗?”
  陆子尘听到后忽然直起身,声嘶力竭道:“不!我那样对她是她罪有应得的,你都不知道这个女人做过什么!她欺骗我,算计我,为了钱财还亲手害死了我的父亲!我怎么可能原谅她!但是……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置她于死地,我没想过她会死,没有……”
  说到后面陆子尘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说出前面的话耗尽了他的力气,以至于后面几个字完全吞没在他口中。
  “你做了这些,还不敢承认吗?”霍少庭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陆子尘的衣领。
  “可怜她怀着你的孩子,这个孩子几次三番因为你差点流掉,还好他福大活了下来,但现在……”霍少庭仿佛不忍心说下去一般闭上了双眼,但紧接着倏然睁开,狠狠瞪着陆子尘:“是你!你害死了他,你的亲生骨肉!”
  陆子尘原本一脸灰暗地任由霍少庭动手,但听到这里双眼变得血红,狠狠挣脱开了霍少庭的双手。
  “我说了不是我!你……你又做了什么,她们不是由你保护的吗?是你非要把她带到国外来,这才多久就出了事,你有尽到你的责任吗?你怂恿她,弃我于不顾,跟着你走,到最后,是你没有保护好她!”
  “砰”的一声,霍少庭一拳打在了陆子尘脸上,咬牙恨道:“陆子尘!你TM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大混蛋!”
  陆子尘呆愣了一瞬,也发疯一般向霍少庭扑去,二人不顾一切地扭打在一起。
  两人都赤红着眼,谁也不让谁,如两头斗兽场中的公牛一般,拼了命地拿拳头招呼对方。
  拳头如雨点一般落下,出手的人用尽全力,被打的人也不躲开,待自己占到先机时,再把拳头狠狠挥向对方。
  一切看起来不像一场比拼,更像是一场发泄。
  良久之后,两人都累了倦了,这才不约而同地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望着对方,但眼中还是挥之不散的愤怒。
  霍少庭突然笑了一声,说道:“陆子尘,你是在逃避吧,把怒气转移到我身上,你就会好过了是吗?”
  陆子尘浑身的力气仿佛尽数被抽去,突然瘫倒在地上,再也没有醒来。
  仔细看才发现,他脸上似乎有液体划过的痕迹。
  ……
  大火,鲜血。
  汽车油箱还在不断地喷着火,夏语乔满头是血,匍匐着向他爬来,身后蜿蜒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求你,救我,救我们的孩子……”她挣扎着向他伸出手,声音微弱地求救。
  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动作。
  夏语乔绝望地垂下了手,缓缓咽下了气。
  只有她的眼睛始终睁得大大的,满是不甘和怨愤。
  “不,不要,语乔,语乔!”陆子尘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手背传来的疼痛使他“嘶”了一声,恍然间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左手还挂着点滴。
  头痛欲裂,他狠狠揉了两下太阳穴,慢慢回想起了一切。
  死亡证明,停尸房,霍少庭,还有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原来那并非只是梦,夏语乔是真的走了,不只是不在他身边,而是与他,天人永隔,永不相见。
  梦中夏语乔那双宁死都不肯闭上的眼睛,如幽灵般缠绕在他心头,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自始至终都在恨他,到死都没能原谅他。
  陆子尘低下头去,双手掩面,表情痛苦。
  “子尘,你怎么样?你还好吧?子尘?”
  一道尖利的女声打破了他的思绪,画着精致得有些浓艳妆容的脸靠近,上面挂着夸张得有些过分的关切。
  是苏晴雨。
  陆子尘看到这张脸突然有些说不出的厌烦,总觉得她状似无害的眼神下面藏着些什么。
  “嗯,你怎么来了。”他淡淡地答道。
  “你都进医院了,我怎么能不来呢?”苏晴雨边说边把带来的营养品摆了一桌。
  陆子尘沉默了一会儿开了口:“晴雨,你不必来的,其实我……”
  “不,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子尘。”仿佛猜到了陆子尘要说的话,苏晴雨赶忙制止了他,自顾自地接下去:“我这次来呢,一是来看你,顺便来看John大师设计婚纱的样图。”
  随后又求证般问道:“子尘,我们的婚礼还是如期举行,对吧?”
  陆子尘叹了口气道:“再说吧,晴雨,我现在身体这样,需要时间缓缓。”
  苏晴雨愣了一下,很快以笑容掩饰住自己的不快:“没关系,你的身体要紧。”
  陆子尘没有在医院继续待下去,也不愿回国,而是住进了在美国的别墅。
  苏晴雨本想跟过去,但他以苏雨晴不能不回国的理由拒绝了。
  陆子尘推掉所有工作,把事情全权交由信得过的副总处理,终日待在别墅里,不曾走出一步。
  他夜以继日地饮酒,喝醉了就睡过去,有时会梦见少女时期的夏语乔,她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脆生生地唤他子尘哥哥。
  只有这时,他才愿意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但更多时候,他梦中所见的还是她那双眼睛,还有他曾对她犯下的罪行。
  是你,是你把她推向深渊,是你害死了她,都是你,陆子尘!
  他一遍遍对自己说,然后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