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唇浸没在水面之下,说话的时候嘴里像是囫囵吞枣一样难受,水面上冒着泡泡,传来她有些模糊的口音。
  “要你管。”
  要你管?什么叫要你管?
  这句话很伤人知道吗?
  本来心情不好也不坏的顾景言,听到了这句话,当下便决定不再绅士了。
  他转过身来,骤然降温冷下来的面色,活生生就像是,喻文墨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转身。他抬脚,恶意地接近。
  喻文墨瞳孔微微一缩,不断地往后游,摆手忙道:“唔你别过来……给我走远点!”
  像是全然无视喻文墨说的话,顾景言置若罔闻,甚至,挑衅一般的轻哼着回了一句:“这是我的府邸,我为什么要走?”
  他偏不。
  “你!”生平头一次无语至此,偏生药.性已经逐渐开始发作了,喻文墨美眸怒目而视,“你怎么这个样子!”
  水面上的水泡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咕咚咕咚的,喻文墨觉得自己喝凉水都快喝饱了,身体的温度,却在反向的持续上升,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缓缓地步至了湖畔。顾景言伸出手来,修长而微凉的指尖,轻轻地拂过温度只有几摄氏度的水面。
  他指尖微滞。
  这么凉的水温,能沐浴泡澡?
  “你跳湖的事儿,我可以不管。”压下了心底的想法,顾景言终于开门见山的挑明了自己的来意,“但你得告诉我,你不在的几天里,到底去了哪里。”
  见顾景言的目光在黑漆漆的水面上游移,似乎是想透过水面看到什么,喻文墨黑着脸恶声恶气的说道,“与你无关!”
  她去了哪里,还需要向他汇报吗?
  “阿——阿嚏!”
  寒冷刺骨的湖水让喻文墨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但是催情药却没有半点儿缓解,反而还愈演愈烈。
  伫立在湖畔,半倚着栏杆,顾景言就那样静静的盯着喻文墨,他突然很想问一句你不冷吗,但是话脱口却是一句冷淡的:“你这是打算在湖里睡一个晚上?”
  喻文墨揉了揉红通通的鼻子,在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之下,她的身子微微发着抖,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打着颤:“我……我在,等你走。”
  一轮弯月冉冉升起。
  借着那明灭不定的月华,顾景言依稀瞥见了喻文墨面上,那红得很是不正常的绯色。他蹙眉问道:“你被人下.药了?”
  喻文墨不答。
  “在这几天里,你有没有去过凤颜楼?”
  她还是没有回答。喻文墨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了,估计她一开口,喉咙中溢出来的就不是字音,而是呻.吟了。
  顾景言敛眸:“回答我,我就走。”
  天知道喻文墨是憋着多大的痛楚,才好不容易,堪堪挤出来这两个无比艰难的字的:“没、有!”
  好一个干脆利落,斩钉截铁的没有。
  毫无条件的压下心里边的怀疑,他选择相信。
  敛下眸,纤长如鸦羽一般的睫毛,遮盖住了顾景言瞳孔中的错综复杂。他轻轻的解下自己的披风,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湖畔。
  “……披上吧,别着凉了。”
  扔下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再三确认顾景言不会折返回来,真的已经离开了之后,喻文墨这才偷摸着爬上了岸。
  “阿嚏!阿嚏!”
  夜风一吹,她便连打了两个喷嚏。
  喻文墨忙不迭的捡拾起岸边叠的一丝不苟的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肩头。纯黑色的貂皮披风,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暖,而且带着似有若无薄荷清香。
  ……是属于他的。
  这个晚上,喻文墨度过的格外的难熬。几乎泡了半个晚上的湖水,灌了整整两壶的冷泡茶,后半夜,则是在榻上辗转反侧了半个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
  喻文墨就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外带一副肾.虚不已,身体被掏空了的表情,没精打采的下了榻。
  你问她这么早下榻作什么?
  就为了一道圣旨。
  看这个时辰,估计金銮殿这会子才刚刚下了早朝。这道圣旨便从皇宫中,搬运到了天衣坊,速度之快让人吃惊。
  “圣——旨——到——!”
  在德顺公公字正腔圆的念着圣旨的时候,喻文墨在下首跪着,那听的可谓是昏昏欲睡,还得憋着想要打喷嚏的欲.望。
  圣旨里面所写的内容,无非也就是宣读出什么贤良淑德、德才兼备,担得起皇商之名,特批天衣坊入皇商之列,并随之伴着一堆名字繁复的赏赐礼品。
  但是,在这圣旨之后,却还有一道圣旨。
  那拿着圣旨的德顺公公,目光不紧不慢的扫过众人,最后落到了喻文墨的身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商女喻文墨,贤良淑德,秀外慧中,深得朕心,特择三月后良辰吉日嫁于当朝将军顾景言。望其日后,侍宠不娇,为将军府开枝散叶,绵延子嗣。钦此!”
  德顺公公念完了这么一长串,这才收好了明黄色的圣旨,倾身,毕恭毕敬的道:“请喻小姐接旨。”
  那点头哈腰的恭敬模样,外带脸上谄媚的笑容,俨然是已经将喻文墨当作了,未来的将军夫人看待。
  跪在地上的喻文墨,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耳边嗡嗡的作响声不断,脑海里只是不断的回荡着一句话。
  嫁于将军、嫁于将军……
  嫁!将军!
  许是见过了许久,喻文墨也没有给出丝毫反应,公公耐心的又喊了一遍,却提高了音量:“请喻小姐接旨!”
  一句话,打碎了所有神游的思绪。
  死死地咬住下唇,隐忍着心下把那道圣旨扔在地上、狠狠踩踏的冲动。喻文墨颤抖着,双手举过头顶。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哑着声,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齿缝隙里边,硬生生给挤出来的:“喻文墨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落下之后,天衣坊上上下下的人异口同声的喊了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