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是不把皇上的赐婚圣旨放在眼里!
  敢逃皇家赐的婚,喻文墨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人了。甭说皇上会降罪,就连京城里的那些长舌妇的唾沫星子,一人一口都能把她、把将军府给淹死!
  没有一味的去否认。
  顾景言只是沉吟了片刻,表情凝重,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这样吧,我今晚便去向皇上请旨,将军府和季家定然是不会受太大牵连,可是她……”
  “她的话,从轻发落就好。”
  司楠衣说完了他未尽的话。
  匆匆的来,又匆匆的离开。等到司楠衣走了之后,顾景言犹然坐于凉亭之上,说不清是发呆还是在深思。
  安静,安静的却让人觉得不可接近。
  其实顾景言大多时候都是这样安静的,用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睛盯着,安静的,不带什么意味,却能轻易的让女子红了脸。
  他的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远方。突然,肩头一暖,身旁的小厮轻轻的为他披上了一件貂皮披月:“将军,入夜渐凉,不宜久坐。”
  顾景言抿唇,这才收回了视线。
  “你说,方才丞相说的话,你相信吗?”
  此言一出,小厮反而问道:“将军这是,不信丞相大人?”
  神游的思绪慢慢回笼。
  轻拢了拢肩头的披月,轻轻的抬手,顾景言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不是不信他,而是不信家族里面的勾心斗角。”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女人之间的宫宅之斗,男人之间的权术计谋,可不仅仅只存在于皇宫里。错综复杂的交际人脉,尔虞我诈的朝堂权谋,你来我往的算计陷害……
  琼浆玉液,映照着月色。
  也映着顾景言失神的双眸。
  顾景言原就生得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这般神情就更显动人了。漆黑温润的眼眸,好像夜空泛起星辰的波澜,安宁,而深邃。
  下意识的,顾景言刚想要举杯一饮而尽,却被小厮一把拦下了酒,他道:“将军,小酌怡情,多饮伤身。”
  无言凝噎了半晌,顾景言哑然失笑,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却并没有松手罢休的意味:“不如,陪我喝一杯?”
  月起了,过而无痕。
  沉默着,小厮一杯酒直接灌下肚。
  随月传入耳中的,只听得小厮轻声地安慰着:“许是将军多心了。喻姑娘那般聪颖的一个女子,定会顺利解决掉的。”
  “……但愿如此。”
  一声似叹非叹的但愿,飘散在了月中。
  第二天,不出半日。京城中便传遍了季氏认的干女儿喻文墨,因为不想嫁给顾景言,与以前的老相好私奔出逃的消息。
  是夜,天机阁内。
  喻文墨一回天机阁报到,躺在榻上已经收拾好东西的月未落,便诈尸一般的跳了起来,连忙追问着:“咋样喻文墨,这场鸿门宴,有没有以一敌百耍耍威风!”
  月未落不提还好,一提喻文墨就来气。
  抬手,不轻不重的敲了月未落的额头一下,没什么力道,却惹来月未落“嗷”地一声惨叫。
  无视月未落故作不满的瞪眼,喻文墨轻哼道:“你还好意思说,瞧瞧你给准备的都是些啥玩意儿,就那衣裳,红得跟个葫芦娃似的。”
  “……唔,红的才帅嘛。”
  次日,卯时的时候,月未落便连拖带拽的,把喻文墨从榻上给拉了起来,硬是要跟着她回季府。不知是不是因为时辰尚早的原因,这京城平日里本该摩肩接踵的街上,现在竟只有稀稀落落的寥寥几个路人。
  半途上,实在是拒绝不了的喻文墨还特意给月未落,买了一身不太张扬的粗布衫。
  然而,一路打闹嬉笑的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溜进季府凭栏轩,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三堂会审,嗯,也是差不多了。
  挑了挑眉毛,喻文墨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她这小小的凭栏轩,在平时可不会堆挤着这么多人。
  看看,季老夫人,季修然,季正清、季夫人、温管家……几乎是在季府说得上话的、有地位的人,无一缺席。
  只见凭栏轩的大堂内,季正清和季老夫人坐在首位,季夫人和季修然则坐落于其次,中间跪着一个丫鬟。
  喻文墨偷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季夫人的啧声之叹:“我就说文墨那丫头,怎么打从皇宫里回来,就一直闭门谢客呢,原来是跟人私奔去了!这丫鬟假扮文墨还欺主,实在是该杀!”
  私奔?!
  听到这句话的喻文墨,胸闷,气短,——想打人。
  她不就出个任务嘛,几天时间而已,至不至于这样?
  “夫、夫人饶命啊!聘者为妻,奔者为妾这个道理奴婢是知道的,但,但奴婢,实在是拗不过二小姐,才替二小姐隐瞒下去的。”清澜跪在中央,哭着道。
  喻文墨和月未落就扒在凭栏轩的墙上,偷听也偷看。
  远远的瞧着,月未落不禁啧啧感慨,压低声音道:“这就哭成了个泪人儿,你的丫鬟这胆量未免也太小了吧。”
  喻文墨蹙眉,要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的:“不对,不应该是她……”
  “什么?”月未落一脸懵。
  喻文墨的心一点点的石沉大海。要说胆量小,也该是清芸才对。但现下不见清芸的人影,清澜一个人跪着哭,一副唯唯诺诺、胆小怯懦的模样。
  难道,清澜之前的镇静、懂事都是装出来的吗?
  “没什么。”
  喻文墨就连呼吸也不自觉的放轻了下来,声音却是沉着的,“继续听,静观其变。”她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个三堂会审法。
  “喂,喻文墨你还在听什么啊,他们讨论私奔的主角可是你诶!”
  月未落一脸的不嫌事大,“你就不去搅和搅和,去拆穿这些谎言,为自己澄清正名?”
  污蔑什么不好,去污蔑私奔?这明摆着是往死里整喻文墨啊。
  这要是整成功了,喻文墨的清誉和名节,真的就连渣渣也不剩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若是没有了清誉和名节,日后还怎么嫁人?怕是,只能青灯古佛,相伴终老了。
  “再多听会儿,我等会儿就出场。”
  现在还不是时候。
  喻文墨心里很清楚,就算是被污蔑,她也得知道别人污蔑自己什么,才能想出相应的对策,贸然闯入,只不过是无知者的冲动做法。
  继续屏气凝神的听着。
  “夫、夫人明鉴啊。”清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着苦,字字恳切,“二小姐她告诉奴婢,她自小便与那个男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就已经芳心暗许了。二小姐跟那个男人私奔,是出于真爱啊,求夫人大发慈悲,就成全了二小姐吧!”
  一字一句,表面上看似是在为喻文墨开脱、求情,却在无意中把喻文墨私奔之事作实,甚至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让人不得不相信。
  只听得坐在首位的季老夫人,淡淡的啜了一口茶,质问道:“我且问你,你当真是二小姐亲自挑来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