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喻文墨发现来的香客几乎半数,都是各种年龄段的女子。有梳着已婚妇人鬓发的贵妇,也有耄耋之年、头发花白的老妪,但是更多的是正值二八芳华、适嫁之龄的未出阁少.女。
  打量间,三人已然步至了姻缘树旁。
  “两位施主可要求姻缘?”
  来这寂安寺姻缘树下挂签的,要么就是来求姻缘的,要么就是来还愿的,要么就是来求平安的。喻文墨刚想委婉的谢绝,谁知月未落却抢先一步答道:“要的要的。”
  闻言,小和尚笑着递给她们两个大红色的姻缘签,类似于月铃形状,但是月铃之下却又系着一个红绳,红绳上挂着一张红色字条。
  月未落殷殷地接过了姻缘签,顺带也递了喻文墨一个:“诶小和尚,这姻缘签上的红纸是用来干什么的?”
  “阿弥陀佛。施主可以在这红纸上,书下自己的祈愿,会是祈求姻缘,也可以是祈求平安抑或悔意。”
  小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回答着,“姻缘签写好了之后,便可以挂在姻缘树上。这姻缘签挂的越高,上天便越容易看见,祈愿便也越容易实现。”
  “……哦。”
  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月未落决定先实践一下,看看旁人是如何写的。这么想着,她随手扯下了姻缘树上,挂得特别低矮的一道姻缘签。
  轻轻的打开姻缘签上卷起的红纸,只见那红纸上,娟秀的笔迹赫然醒目地写着:“我有心上人,非我枕边人。”
  短短十字,道尽凄清。
  抿了抿嘴,似是终于明白了该如何写这姻缘签。月未落拿起小和尚递来的纸笔,唰唰唰地直写下一首打油诗。
  “我的枕边人,一定要俊俏。若是不俊俏,宁可单到老。”
  最后一笔落下,月未落一气呵成的写完了这首打油诗。侧头才发现,喻文墨早就已经写罢,卷好了红纸。
  月未落忙凑过去,伸长着脖子瞧,似乎是想偷瞄那红纸上写着什么:“诶喻文墨,你写的是什么啊?”
  “不告诉你。”喻文墨眼疾手快的卷起红纸,没让月未落得逞,“祈愿说出来,不是就不灵了吗?”
  “……好像也是。”
  眨了眨眼,月未落将自己的姻缘签递给了喻文墨,嘿嘿的搓着手笑道:“喻文墨你轻功最好了,帮我挂上去呗,——一定要挂到树顶上去呐!”
  “知道了。”对于死皮赖脸的月未落,喻文墨是从来都不会拒绝她什么的。当然,涉及季府的忍与不忍除外。
  脚尖轻点,喻文墨一个闪身便跃上了姻缘树旁的高墙,借着高墙的高度,她借力打力飞至树的顶端,将月未落的姻缘签吊挂在了树顶之上。
  众多姻缘签中,唯这签高得独树一帜。
  “喻文墨,你怎么不顺带把你自己的也给挂上去啊?”看着喻文墨手中还剩下一道姻缘签,月未落有些狐疑不解的问道。
  “我不求姻缘,也从不信命。”
  喻文墨微微一笑,目光平淡如水的扫过一眼,自己手中的姻缘签。尔后,她竟然一个甩手就……
  就把姻缘签给扔出墙外了。
  扔出墙外了!
  “宿主,按照抛物线的弧度扔东西,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会砸到人哦。”502系统似乎越来越喜欢动不动就冒泡了,喻文墨鸟都没有鸟它。
  “诶不是,你写得好好的,把它给扔了干嘛?”月未落瞳孔一缩,满脸的诧异与疑惑不解,她转身便要跃出墙去。
  “你干嘛?”喻文墨懒懒的掀眼。
  月未落回答的理所当然:“捡回来啊!”
  “没那个必要。”以免月未落去白白忙活捡一趟东西,喻文墨不由分说的把她给拉扯过去,“走了,咱俩还要去庙堂见方丈呢,别耽搁时间了。”
  两个人一路上拉拉扯扯。
  喻文墨硬是连拖带拽地,把月未落给拽到了庙堂之上,绕过众香客,喻文墨径直地走到了佛像身前。
  只见方丈跪在一个蒲团垫子上,一手不疾不徐的捻着佛珠,另一只手很有节奏、韵律的敲打着木鱼,上下唇瓣分分合合,嘴里似乎是在无声的念着什么佛咒。
  “站在一边,好好看着少说话。”
  低声对月未落嘱咐了一句。喻文墨这才撩起衣袍,缓缓地跪在了另一个蒲团之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无声的陪着方丈打坐。
  慢慢的睁开了那双周围满是皱纹,却依旧清亮的眼睛。方丈太息般的声音,缥缈在这庙堂的袅袅香烟之中。
  “想必施主,便是季大人的千金了罢?”
  接到了宫里头传来的口谕,方丈一大早便在这里等着了。只见喻文墨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算作默认。
  “施主,可信佛?””
  没有睁开眼睛,喻文墨只是清淡的道。
  “信佛,可有用?”
  听了这一句语速不紧不慢、语气不咸不淡、态度不卑不亢的反问,方丈却倏尔一笑,语气带着笃定的道:“生而为人,信仰,是不可或缺的。”
  “方丈此言……未免有所偏颇。”
  终于睁开了眼睛,喻文墨没有侧眸看向身旁的方丈,而是抬眼,平静如水的视线,落在了那巨大的佛像之上:“信仰若真有那么重要,无神论者,又该作何解释?”
  “阿弥陀佛。”
  方丈状如老僧入定一般,全身上下除了嘴唇相碰,没有任何动作:“无神论者,不信宗教,不信佛祖,信奉本心。”
  不信命。信奉,本心。
  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喻文墨倏然莞尔一笑,语气做足了谦卑之态:“不愧是一寺方丈,文墨受教了。”
  “呀,绝尘你这又是在和哪位女施主,拉家常呢?”就在这时,一道有几分耳熟,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寂安寺方丈,兼主持,白发胡须长至腰际,年岁至今是个迷,法号“绝尘”。
  左眼皮一直在突突地跳着,喻文墨心里油然而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种虚无缥缈的预感,在听到月未落的失声惊呼之后,愈发的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