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厥阴病白头翁汤证
  《伤寒论》原文:热利下重者,白头翁汤主之。
  【白头翁汤方】白头翁二两,黄连、黄柏、秦皮各三两。
  上四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一升,不愈更服一升。
  《医宗金鉴》注曰:三阴俱有下利证,自利不渴属太阴,自利渴属少阴。惟厥阴下利,属寒者厥而不渴,下利清谷;属热者消渴,下利后重,便利脓血。此热利下重,乃郁热奔逼广肠、魄门重滞难出。初痢用此法以寒治热,久痢则宜用乌梅丸,随所利而从治之,调其气使之平也。
  白头翁汤所主之热利下重,当自少阴传来,不然则为伏气化热窜入厥阴,其证虽热,而仍非外感大实之热,故白头翁汤可以胜任。乃有病在阳明之时,其病一半入府,一半由经而传于少阳,即由少阳入厥阴而为腑脏之相传。则在厥阴者既可成厥阴热利之下重,而阳明府中稽留之热,更与之相助而为虐,此非但用白头翁汤所能胜任矣。愚遇此等证,恒将白头翁、秦皮加于白虎加人参汤中,则莫不随手奏效也。
  曾治一中年妇人,于孟春感冒风寒,四、五日间延为延医。其左脉弦而有力,右脉洪而有力,舌苔白而微黄,心中热而且渴,下利脓血相杂,里急后重,一昼夜二十余次,即其左右之脉象论之,断为阳明、厥阴合并病。有一医者在座,疑而问曰:凡病涉厥阴,手足多厥逆,此证则手足甚温何也?答曰:此其所以与阳明并病也,阳明主肌肉,阳明府中有热,是以周身皆热,而四肢之厥逆,自不能于周身皆热时外现也。况厥阴之病,即非杂以阳明,亦未必四肢皆厥逆乎?医者深韪愚言,与病家皆求速为疏方,遂为立方如下:
  生石膏(三两捣细)生杭芍(八钱)生怀山药(八钱)野台参(四两)
  白头翁(八钱)秦皮(六钱)天花粉(八钱)甘草(三钱)
  上药八味,共煎三盅,分三次温饮下。
  方中之义,是合白虎加人参汤与白头翁汤为一方,而又因证加他药也。白虎汤中无知母者,方中芍药可代知母也。盖芍药既能若知母之退热滋阴,而又善治下利者之后重也。无粳米者,方中生山药可代粳米也,盖山药汁浆浓郁,既可代粳米和胃,而其温补之性,又能助人参固下也,至于白头翁汤中无黄连、黄柏者,因与白虎汤并用,有石膏之寒凉,可省去连、柏也。又外加天花粉者,因其病兼渴,天花粉偕同人参最善生津止渴。将此药三次服完,诸病皆减三分之二。再诊其脉仍有实热未清,遂于原方中加滑石五钱,利其小便,正所以止其大便,俾仍如从前煎服,于服汤药之外,又用鲜白茅根半斤煎汤当茶,病遂全愈。
  50.不分经之病理中丸证、竹叶石膏汤证
  伤寒病六经分治之外,又有不分经之病,附载于伤寒分经之后者,又宜择其紧要者,详为诠解,而后学治伤寒者,自能应变无穷也。
  《伤寒论》原文:大病瘥后,喜唾,久不了了者,胸上有寒,当以丸药温之,宜理中丸。
  【理中丸方】人参、甘草、白术、干姜各三两。
  上四味,捣筛为末,蜜丸如鸡子黄大,以沸汤数合,和一丸,研碎,温服之,日三服,夜二服,腹中未热,益至三、四丸,然不及汤。汤法以四物根据两数切,用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附加减法:若脐上筑者,肾气动也,去术,加桂四两,吐多者,去术,加生姜三两;下多者,还用术;悸者,加茯苓二两;渴欲饮水者,加术,足前成四两半;腹中疼者,加人参,足前成四两半;寒者,加干姜,足前成四两半;腹满者,去术,加附子一枚。服汤后如食顷,饮热粥一升许,微自温,勿发揭衣被。
  此病时服凉药太过,伤其胃中之阳,致胃阳虚损不能运化脾脏之湿,是以痰饮上溢而喜唾,久不了了也。故方中用人参以回胃中之阳,其补益之力,且能助胃之动加数,自能运化脾中之湿使之下行。而又辅以白术,能健脾又能渗湿。干姜以能暖胃又能助相火以生土。且又加甘草以调和诸药,使药力之猛者,得甘草之缓而猛力悉化,使药性之热者,得甘草之甘而热力愈长也。至于方后诸多加减,又皆各具精义,随诸证之变化,而遵其加减诸法,用之自能奏效无误也。
  《伤寒论》原文:伤寒解后,虚羸少气,气逆欲吐者,竹叶石膏汤主之。
  【竹叶石膏汤方】竹叶二把,石膏一斤,半夏半升洗,麦门冬一升,人参三两,甘草二两炙,粳米半升。
  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纳粳米,煮米熟汤成去米,温服一升,日三服。
  前节是病时过用凉药,伤其阳分;此节是病时不能急用凉药以清外感之热,致耗阴分。且其大热虽退,仍有余热未清,是以虚羸少气,气逆欲吐,此乃阴虚不能恋阳之象,又兼有外感之余热为之助虐也。故方中用竹叶、石膏以清外感之热,又加人参、麦冬协同石膏以滋阴分之亏,盖石膏与人参并用,原有化合之妙,能于余热未清之际立复真阴也。用半夏者,降逆气以止吐也。用甘草、粳米者,调和胃气以缓石药下侵也。自常情观之,伤寒解后之余热,何必重用石膏,以生地、玄参、天冬、麦冬诸药,亦可胜任,然而甘寒留邪,可默酿痨瘵之基础,此又不可不知也。
  51.温病遗方
  《伤寒论》中原有温病,浑同于六经分篇之中,均名之为伤寒,未尝明指为温病也。况温病之原因各殊,或为风温,或为湿温,或为伏气成温,或为温热,受病之因既不同,治法即宜随证各异。有谓温病入手经不入足经者,有谓当分上中下三焦施治者,皆非确当之论,斟酌再四,惟仍按《伤寒论》六经分治乃为近是。
  太阳经有未觉感冒,身体忽然酸软,懒于动作,头不疼,肌肤不热,似稍畏风,舌似无苔而色白,脉象微浮,至数如常者,此乃受风甚轻,是以受时不觉也,宜用轻清辛凉之剂发之。
  【处方】薄荷叶三钱,连翘三钱,大葱白三寸。
  上药三味,共煎汤七、八沸,取清汤一大盅温服下,周身得汗即愈。
  薄荷之成分,含有薄荷脑,辛凉芬芳,最善透窍,内而脏腑,外而皮毛,凡有风邪匿藏,皆能逐之外出,惟其性凉,故于感受温风者最宜。惟煮汤服之,宜取其轻清之气,不宜过煎(过煎即不能发汗),是以以之煎汤,只宜七八沸。若与难煎之药同煎,后入可也。连翘为轻清宣散之品,其发汗之力不及薄荷,然与薄荷同用,能使薄荷发汗之力悠长(曾治一少年受感冒,俾单用连翘一两,煮两汤服之,终宵微汗不竭,病遂愈,其发汗之力和缓兼悠长可知)。葱之形中空,其味微辣微甘,原微具发表之性,以旋转于营卫之间,故最能助发表之药以调和营卫也。
  有受风较重,不但酸软懒动,且觉头疼,周身骨节皆疼,肌肤热,不畏风,心中亦微觉发热,脉象浮数似有力,舌苔白浓,宜于前方中去葱白,加天花粉八钱以清热,加菊花二钱以治头疼,惟煎汤时薄荷宜后入。
  有其人预有伏气化热,潜伏未动,后因薄受外感之触动,其伏气陡然勃发,一时表里俱热,其舌苔白浓,中心似干,脉象浮而有洪象,此其病虽连阳明而仍可由太阳汗解也。
  【处方】生石膏一两捣细,天花粉一两,薄荷叶钱半,连翘钱半。
  上药四味,煎汤一大盅,温服得汗即愈,薄荷叶煎时宜后入。
  或问:此方重用石膏、花粉,少用薄荷、连翘,以为发表之剂,特恐石膏、花粉监制薄荷、连翘太过,服后不能作汗耳。答曰:此方虽为发表之剂,实乃调剂阴阳,听其自汗,而非强发其汗也。盖此证原为伏气化热,偶为外感触动,遂欲达于表而外出,而重用凉药与之化合,犹如水沃冶红之铁,其蓬勃四达之热气原难遏抑。而复少用薄荷、连翘,为之解其外表之阻隔,则腹中所化之热气,自夺门而出作汗而解矣。且此等汗,原不可设法为之息止,虽如水流漓而断无亡阴、亡阳之虞,亦断无汗后不解之虞。此方原与拙拟寒解汤相似。二方任用其一,果能证脉无误,服后复杯之顷,即可全身得汗。间有畏石膏之凉,将其药先服一半者,服后亦可得汗,后再服其所余,则分毫无汗矣。因其热已化汗而出,所余之热无多也。即此之前后分服,或出汗或不出汗,可不深悟此药发汗之理乎?况石膏原具有发表之力也。
  有其人身体酸懒,且甚觉沉重,头重懒抬,足重懒举,或周身肌肤重按移时,微似有痕,或小便不利,其舌苔白而发腻,微带灰色,其脉浮而濡,至数如常者,此湿温也。其人或久居潮湿之地,脏腑为湿气所侵,或值阴雨连旬,空气之中含水分过度,或因饮食不慎,伤其脾胃,湿郁中焦,又复感受风邪,遂成斯证,宜用药外解其表,内利其湿则病愈矣。
  【处方】薄荷叶三钱,连翘三钱,小苍术三钱,黄芩三钱,木通二钱。
  上药五味,先将后四味水煎十余沸,再入薄荷煎七、八沸,取清汤一大盅,温服之。若小便不利者,于用药之外,用鲜白茅根六两,去皮切碎,水煎四、五沸,取其清汤以之当茶,渴则饮之。
  若其人肌肤发热,心中亦微觉热者,宜去苍术加滑石八钱。
  有温病初得作喘者,其肌肤不恶寒而发热,心中亦微觉发热,脉象浮而长者,此乃肺中先有痰火,又为风邪所袭也。宜用《伤寒论》麻杏甘石汤,而更定其分量之轻重。
  【更定麻杏甘石汤方】生石膏一两捣细,麻黄一钱,杏仁二钱去皮,甘草钱半。
  上四味,共煎汤一大盅(不先煎麻黄吹去浮沫者,因所用只一钱,而又重用生石膏以监制之也)温服。
  若服后过点半钟,汗不出者,宜服西药阿斯匹林一瓦。若不出汗,仍宜再服,以服至出汗为度。盖风邪由皮毛而入,仍使之由皮毛而出也。
  有温病旬日不解,其舌苔仍白,脉仍浮者,此邪入太阳之府也,其小便必发黄。宜于发表清热药中,加清膀胱之药,此分解法也。今拟二方于下,以便用者相热之轻重而自斟酌用之。
  【处方】滑石一两,连翘三钱,蝉蜕去土足三钱,地肤子三钱,甘草二钱。
  上药五味,共煎一大盅,温服。
  【又方】生石膏捣细一两,滑石八钱,连翘三钱,蝉蜕去土足三钱,地肤子三钱,甘草二钱。
  上药六味,共煎汤一大盅,温服。
  有温病至七、八日,六经已周,其脉忽然浮起,至数不数,且有大意者,宜用辛凉之剂助之达表而汗解。
  【处方】玄参一两,寸麦冬带心五钱,连翘二钱,菊花二钱,蝉蜕去土足二钱。
  上药五味,共煎汤一大盅,温服。用玄参者,恐温病日久伤阴分也。
  有温病多日,六经已周,脉象浮数而细,关前之浮尤甚,其头目昏沉,恒作语,四肢且有扰动不安之意,此乃外感重还太阳欲作汗也。其所欲汗而不汗者,因阴分太亏,不能上济以应阳也。此证若因脉浮而强发其汗,必凶危立见,宜用大滋真阴之品,连服数剂,俾脉之数者渐缓,脉之细者渐大,迨阴气充长,能上升以应其阳,则汗自出矣。
  【处方】生地黄一两,生怀山药一两,玄参一两,大甘枸杞一两,生净萸肉六钱,柏子仁六钱,生枣仁六钱捣碎,甘草三钱。
  上药八味,水煎一大碗,候五分钟,调入生鸡子黄二枚,徐徐温饮之,饮完一剂再煎一剂,使昼夜药力相继不断,三剂之后,当能自汗。若至其时,汗仍不出者,其脉不似从前之数细,可仍煎此药送服西药阿斯匹林一瓦,其汗即出矣。
  或问:山萸肉原具酸敛之性,先生所定来复汤尝重用之以治汗出不止,此方原欲病者服之易于出汗,何方中亦用之乎?答曰:此中理甚精微,当详细言之。萸肉为养肝熄风之要药,此证四肢之骚扰不安,其肝风固已动也,此方中用萸肉之本意也。若虑用之有妨于出汗,是犹未知萸肉之性。盖萸肉之味至酸,原得木气最全,是以酸敛之中,大具条畅之性,《神农本草经》谓其逐寒湿痹是明征也。为其味酸敛也,故遇元气不能固摄者,用之原可止汗;为其性条畅也,遇肝虚不能疏泄者,用之又善出汗。如此以用萸肉,是皆得之临证实验之余,非但凭诸理想而云然也。
  若果服药数剂后,其脉渐有起色,四肢不复扰动,即去萸肉亦无妨,其开始服药时,萸肉则断不能去也。
  有未病之先,心中常常发热,后为外感触发,则其热益甚,五心烦躁,头目昏沉,其舌苔白浓,且生芒刺,其口中似有辣味,其脉浮数有力者,此伏气化热已入心包,而又为外感束其外表,则内蕴之热益甚,是以舌有芒刺且觉发辣也。宜用凉润清散之剂,内清外解,遍体得透汗则愈矣。
  【处方】鲜地黄一两,玄参一两,天花粉一两,知母五钱,寸麦冬带心五钱,西药阿斯匹林两瓦。
  上药先煎前五味,取清汤两大盅,先温服一大盅,送服阿斯匹林一瓦。若服一次后汗未出,热亦未消者,可再温服一盅,送服阿斯匹林一瓦。若汗已出热未尽消者,药汤可如前服法,阿斯匹林宜斟酌少服。
  52.伤寒风温始终皆宜汗解说
  伤寒初得宜用热药发其汗,麻黄、桂枝诸汤是也。风温初得宜用凉药发其汗,薄荷、连翘、蝉蜕诸药是也。至传经已深,阳明热实,无论伤寒、风温,皆宜治以白虎汤。而愚用白虎汤时,恒加薄荷少许,或连翘、蝉蜕少许,往往服后即可得汗。即但用白虎汤,亦恒有服后即汗者。因方中石膏原有解肌发表之力,故其方不但治阳明府病,兼能治阳明经病,况又少加辛凉之品引之,以由经达表,其得汗自易易也。拙拟寒解汤后载有医案可参阅。该方原治寒温证周身壮热,心中热而且渴,舌苔白而欲黄,其脉洪滑或兼浮,或头犹觉疼,或周身犹有拘束之意者。果如方下所注证脉,服之复杯可汗,勿庸虑其不效也。盖脉象洪滑,阳明府热已实,原是白虎汤证。至洪滑兼浮,舌苔犹白,是仍有些些表证未罢。故方中重用石膏、知母以清胃府之热,复少用连翘、蝉蜕之善达表者,引胃中化而欲散之热仍还于表,作汗而解。斯乃调剂阴阳,听其自汗,非强发其汗也。
  至其人气体弱者,可用补气之药助之出汗。寒解汤加潞党参即可(寒解汤下载有治一叟年七旬,素有劳疾,薄受外感即发喘逆一案可参阅)。
  若阴分虚损者,可用滋阴之药助之出汗。若熟地、玄参、生山药、枸杞之类大润之剂峻补真阴,济阴以应其阳,设病有还表之机,必汗出而愈。
  至其人阳分阴分俱虚,又宜并补其阴阳以助之出汗。张景岳曾治一叟得伤寒证,战而不汗。于其翌日发战之时,投以大剂八味地黄汤,须臾战而得汗。继因汗多亡阳,身冷汗犹不止,仍投以原汤,汗止病亦遂愈。用其药发汗,即用其药止汗,是能运用古方入于化境者也。
  至少阳证为寒热往来,其证介于表里之间,宜和解不宜发汗矣。然愚对于此证,其热盛于寒者,多因证兼阳明,恒于小柴胡汤中加玄参八钱,以润阳明之燥热。其阳明之燥热化而欲散,自能还于太阳而作汗,少阳之邪亦可随汗而解。其寒盛于热者,或因误服降下药虚其气分,或因其气分本素虚,虽服小柴胡汤不能提其邪透膈上出,又恒于小柴胡汤中加薄荷叶二钱,由足少阳引入手少阳,借径于游部(手足少阳合为游部)
  作汗而解。此即《伤寒论》所谓“柴胡证具,而以他药下之,柴胡证仍在者,复与小柴胡汤,必蒸蒸而振,却发热汗出而解也。”然助以薄荷则出汗较易,即由汗解不必蒸蒸而振,致有战汗之状也。
  至于当用承气之证,却非可发汗之证矣。然愚临证经验以来,恒有投以三承气汤,大便犹未降下而即得汗者。盖因胃府之实热既为承气冲开,其病机自外越也。若降之前未尝得汗,既降之后亦必于饮食之时屡次些些得汗,始能脉净身凉。若降后分毫无汗,其热必不能尽消,又宜投以竹叶石膏汤,或白虎加人参汤,将其余热消解将尽,其人亦必些些汗出也。此所谓伤寒、风温始终皆宜汗解也。
  53.论冬伤于寒春必病温及冬不藏精春必病温治法
  尝读《内经》有“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之语,此中原有深义,非浅学人所易窥测也。乃笃信西说者,据病菌潜伏各有定期之说,谓病菌传于人身,未有至一月而始发动者,况数月乎?因此一倡百和,遂谓《内经》皆荒渺之谈,分毫不足凭信。不知毒气之传染有菌,而冬令严寒之气,为寒水司天之正气,特其气严寒过甚,或人之居处衣服欠暖,或冒霜雪而出外营生,即不能御此气耳。是以寒气之中人也,其重者实时成病,即冬令之伤寒也。其轻者,微受寒侵,不能即病,由皮肤内侵,潜伏于三焦脂膜之中,阻塞气化之升降流通,即能暗生内热。迨至内热积而益深,又兼春回阳生触发其热,或更薄受外感以激发其热,是以其热自内暴发而成温病,即后世方书所谓伏气成温也。
  至于治之之法,有清一代名医多有谓此证不宜发汗者。然仍宜即脉证之现象而详为区别。若其脉象虽有实热,而仍在浮分,且头疼、舌苔犹白者,仍当投以汗解之剂。然宜以辛凉发汗,若薄荷叶、连翘、蝉蜕诸药,且更以清热之药佐之。若拙拟之清解汤。凉解汤、寒解汤三方,斟酌病之轻重,皆可选用也。此乃先有伏气又薄受外感之温病也。
  若其病初得即表里壮热,脉象洪实,其舌苔或白而欲黄者,宜投以白虎汤,再加宣散之品若连翘、茅根诸药。如此治法,非取汗解,然恒服药后竟自汗而解。即或服药后不见汗,其病亦解。因大队寒凉之品与清轻宣散之品相并,自能排逐内蕴之热,息息自腠理达于皮毛以透出也(此乃伏气暴发自内达外之温病春夏之交多有之)。盖此等证皆以先有伏气,至春深萌动欲发,而又或因暴怒,或因劳心劳力过度,或因作苦于烈日之中,或因酣眠于暖室内,是以一发表里即壮热。治之者,只可宣散清解,而不宜发汗也。此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之大略治法也。
  《内经》又谓:“冬不藏精,春必病温。”此二语不但为西医所指摘,即中医对此节经文亦恒有疑意。
  谓冬不藏精之人,若因肾虚而寒入肾中,当即成少阴伤寒,为直中真阴之剧证,何能迟至春令而始成温病?
  不知此二句经文原有两解,其所成之温病亦有两种,至其治法又皆与寻常治法不同。今试析言之,并详其治法。
  冬不藏精之人,其所患之温病,有因猝然感冒而成者。大凡病温之人,多系内有蕴热,至春阳萌动之时,又薄受外感拘束,其热即陡发而成温。冬不藏精之人,必有阴虚,所生之热积于脏腑,而其为外感所拘束而发动,与内蕴实热者同也。其发动之后,脉象多数,息多微喘,舌上微有白苔,津液短少,后或干黄,或舌苔渐黑,状如斑点(为舌苔甚薄若有若无故见舌皮变黑),或频饮水不能解渴,或时入阴分益加潮热。此证初得其舌苔白时,亦可汗解,然须以大滋真阴之药辅之。愚治此证,恒用连翘、薄荷叶各三钱,玄参、生地黄各一两,煎汤服之,得汗即愈。若服药后汗欲出仍不能出,可用白糖水送服西药阿斯匹林二分许,其汗即出。或单将玄参、生地黄煎汤,送服阿斯匹林一瓦,亦能得汗。若至热已传里,舌苔欲黄,或至黄而兼黑,脉象数而有力,然按之弦硬,非若阳明有实热者之洪滑,此阴虚热实之象,宜治以白虎加人参汤,更以生地黄代知母,生山药代粳米,煎一大剂,取汤一大碗,分多次温饮下(拙着伤寒温病同用方后载有此方,附载治愈之案若干。可参观也)。
  又有因伏气所化之热先伏藏于三焦脂膜之中,迨至感春阳萌动而触发,其发动之后,恒因冬不藏精者其肾脏虚损,伏气乘虚而窜入少阴。其为病状:精神短少,喜偃卧,昏昏似睡,舌皮干,毫无苔,小便短赤,其热郁于中而肌肤却无甚热。其在冬令,为少阴伤寒,即少阴证,初得宜治以黄连阿胶汤者也。在春令,即为少阴温病。而愚治此证,恒用白虎加人参汤,以生地黄代知母,生怀山药代粳米,更先用鲜白茅根三两煎汤以之代水煎药,将药煎一大剂,取汤一大碗,分三次温饮下,每饮一次调人生鸡子黄一枚。初饮一次后,其脉当见大,或变为洪大,饮至三次后,其脉又复和平,而病即愈矣。此即冬不藏精春必病温者之大略治法也。
  上所论各种温病治法,原非凭空拟议也,实临证屡用有效,而后敢公诸医界同人也。
  有温病初得即表里大热,宜治以白虎汤或白虎加人参汤者。其证发现恒在长夏,或在秋夏之交。而愚生平所遇此等证,大抵在烈日之中,或田间作苦,或长途劳役,此《伤寒论》所谓病也,亦可谓之暑温也。
  其脉洪滑有力者,宜用白虎汤。若脉虽洪大而按之不实者,宜用白虎加人参汤。又皆宜煎一大剂,分数次温饮下,皆可随手奏效。
  伏气化热成温病者,大抵因复略有感冒,而后其所化之热可陡然成温,表里俱觉壮热。不然者,虽伏气所化之热深入阳明之府,而无外感束其表,究不能激发其肌肉之热。是以治之者恒不知其为伏气化热,放胆投以治温病之重剂,是以其热遂永留胃府致生他病。今试举一案以明之:
  天津刘xx,于壬申正月上旬,觉心中时时发热,而周身又甚畏冷。时愚回籍,因延他医延医,服药二十余剂,病转增剧,二便皆闭。再服他药,亦皆吐出。少进饮食,亦恒吐出。此际愚适来津,诊其脉,弦长有力,然在沉分。知其有伏气化热,其热不能外达于表,是以心中热而外畏冷,此亦热深厥深之象也。俾先用鲜茅根半斤切碎,水煮三四沸,视茅根皆沉水底,其汤即成。取清汤三杯,分三次服,每服一次,将土狗三个捣为末,生赭石三钱亦为细末,以茅根汤送下。若服过两次未吐,至三次赭石可以不用。及将药服后,呕吐即止,小便继亦通下。再诊其脉,变为洪长有力,其心中仍觉发热,外表则不畏冷矣。其大便到此已半月未通下。遂俾用大潞参五钱煎汤,送服生石膏细末一两。翌晨大便下燥粪数枚,黑而且硬。再诊其脉,力稍缓,知心中犹觉发热。又俾用潞党参四钱煎汤,送服生石膏细末八钱。翌晨又下燥粪二十余枚,仍未见溏粪。其心中不甚觉热,脉象仍似有力,又俾用潞党参三钱煎汤,送服生石膏细末六钱。又下燥粪十余枚,后则继为溏粪,病亦从此全愈矣。
  盖凡伏气化热窜入胃府,非重用石膏不解,《伤寒论》白虎汤原为治此证之的方也。然用白虎汤之例,汗吐下后皆加人参,以其虚也。而此证病已数旬,且频呕吐,其元气之虚可知,故以人参煎汤送石膏,此亦仿白虎加人参汤之义也。至石膏必为末送服者,以其凉而重坠之性善通大便,且较水煮但饮其清汤者,其退热之力又增数倍也。是以凡伏气化热,其积久所生之病,有成肺病者,有成喉病者,有生眼疾者,有患齿疼者,有病下痢者,有病腹疼者(即盲肠炎),其种种病因若皆由于伏气化热,恒有用一切凉药其病皆不能愈,而投以白虎汤或投以白虎加人参汤,再因证加减,辅以各病当用之药,未有不随手奏效者。此治伏气化热之大略也。至于拙着全书中,所载伏气化热之病甚多,其治法亦各稍有不同,皆可参观。
  54.温病之治法详于伤寒论解
  伤寒、温病之治法始异而终同。至其病之所受,则皆在于足经而兼及于手经。乃今之论寒温者,恒谓伤寒入足经不入手经,温病入手经不入足经。夫人之手足十二经原相贯通,谓伤寒入足经不入手经者,固为差谬,至谓温病入手经不入足经者,尤属荒唐。何以言之?《伤寒论》之开始也,其第一节浑言太阳之为病,此太阳实总括中风、伤寒、温病在内,故其下将太阳病平分为三项,其第二节论太阳中风,第三节论太阳伤寒(四节五节亦论伤寒当归纳于第三节中),第六节论太阳温病,故每节之首皆冠以太阳病三字。此太阳为手太阳乎?抑为足太阳乎?此固无容置辩者也。由斯知,中风、伤寒、温病皆可以伤寒统之(《难经》谓伤寒有五中风温病皆在其中),而其病之初得皆在足太阳经,又可浑以太阳病统之也。盖所谓太阳之为病者,若在中风、伤寒,其头痛、项强、恶寒三证可以并见。若在温病,但微恶寒即可为太阳病(此所谓证不必具但见一证即可定为某经病也),然恶寒须臾即变为热耳。
  曾治一人,于季春夜眠之时因衾薄冻醒,遂觉周身恶寒,至前午十句钟表里皆觉大热,脉象浮洪,投以拙拟凉解汤一汗而愈。又尝治一人,于初夏晨出被雨,遂觉头疼周身恶寒,至下午一句钟即变为大热,渴嗜饮水,脉象洪滑,投以拙拟寒解汤亦一汗而愈。至如此凉药而所以能发汗者,为其内蕴之燥热与凉润之药化合,自然能发汗,又少用达表之品以为之引导,故其得汗甚速,汗后热亦尽消也。此二则,皆温病也,以其初得犹须臾恶寒,故仍可以太阳病统之。即其化热之后病兼阳明,然亦必先入足阳明,迨至由胃及肠,大便燥结,而后传入手阳明,安得谓温病入手经不入足经乎。
  由斯知,《伤寒论》一书,原以中风、伤寒、温病平分三项,特于太阳首篇详悉言之,以示人以入手之正路。至后论治法之处,则三项中一切诸证皆可浑统于六经,但言某经所现之某种病宜治以某方,不复别其为中风、伤寒、温病,此乃纳繁于简之法,亦即提纲挚领之法也。所尤当知者,诸节中偶明言中风者,是确指中风而言。若明言为伤寒者,又恒统中风、温病而言。以伤寒二字为三项之总称,其或为中风,或为伤寒,或为温病,恒于论脉之处有所区别也。至于六经分编之中,其方之宜于温病者不胜举,今将其显然可见者约略陈之于下。
  一为麻杏甘石汤。其方原治汗出而喘无大热者。以治温病,不必有汗与喘之兼证也,但其外表未解,内有蕴热者即可用。然用时须斟酌其热之轻重,热之轻者,麻黄宜用钱半,生石膏宜用六钱。若热之重者,麻黄宜用一钱,生石膏宜用一两。至愚用此方时,又恒以薄荷叶代麻黄(薄荷叶代麻黄时其分量宜加倍),服后得微汗,其病即愈。盖薄荷叶原为温病解表最良之药,而当仲师时犹未列于药品,故当日不用也。
  一为大青龙汤。《伤寒论》中用大青龙汤者有二节。一为第三十七节。其节明言太阳中风脉浮紧。夫《伤寒论》首节论太阳之脉曰浮,原统中风、伤寒而言。至第二节则言脉缓者为中风,是其脉为浮中之缓也,第三节则言脉阴阳俱紧者为伤寒,是其脉为浮中之紧也。今既明言中风,其脉不为浮缓而为浮紧,是中风病中现有伤寒之脉,其所中者当为凛冽之寒风,而于温病无涉也。一为第三十八节。细审本节之文,知其确系温病。何以言之?以脉浮缓、身不疼、但重、无少阴证也。盖此节开端虽明言伤寒,仍是以伤寒二字为中风、伤寒、温病之总称。是以伤寒初得脉浮紧,温病初得脉浮缓。伤寒初得身多疼,温病初得身恒不疼而但重(《伤寒论》第六节温病提纲中原明言身重)。伤寒初得恒有少阴证,温病则始终无少阴证(少阴证有寒有热,此指少阴之寒证言,为无少阴寒证,所以敢用大青龙汤,若少阴热证温病中恒有之,正不妨用大青龙汤矣)。此数者皆为温病之明征也。况其病乍有轻时,若在伤寒必不复重用生石膏,惟系温病则仍可重用生石膏如鸡子大,约有今之四两,因温病当以清燥热救真阴为急务也。至愚用此方时,又恒以连翘代桂枝。虽桂枝、连翘均能逐肌肉之外感,而一则性热,一则性凉,温病宜凉不宜热,故用桂枝不如用连翘。而当日仲师不用者,亦因其未列入药品也(《伤寒论》方中所用之连轺是连翘根能利水不能发汗)。况大青龙汤中桂枝之分量,仅为麻黄三分之一,仲师原因其性热不欲多用也。
  一为小青龙汤。其方外能解表,内能涤饮,以治外感痰喘诚有奇效,中风、伤寒、温病皆可用。然宜酌加生石膏,以调麻、桂、姜、辛之热方效。是以《伤寒论》小青龙汤无加石膏之例,而《金匮》有小青龙加石膏汤,所以补《伤寒论》之未备也。至愚用此汤时,遇挟有实热者,又恒加生石膏至一两强也。
  一为小柴胡汤。其方中风、伤寒病皆可用。而温病中小柴胡汤证,多兼呕吐粘涎,此少阳之火与太阴之湿化合而成也(少阳传经之去路为太阴)。宜于方中酌加生石膏数钱或两许,以清少阳之火,其粘涎自能化水从小便中出。夫柴胡既能引邪上出,石膏更能逐热下降,如此上下分消,故服药后无事汗解,即霍然全愈也。
  以上所述诸方,大抵宜于温病初得者也。至温病传经已深,若清燥热之白虎汤、白虎加人参汤,通肠结之大小承气汤,开胸结之大、小陷胸汤,治下利之白头翁汤、黄芩汤,治发黄之茵陈栀子柏皮等汤,及一切凉润清火育阴安神之剂,皆可用于温病者,又无庸愚之赘语也。
  至于伏气之成温者,若《内经》所谓“冬伤于寒,春必病温”、“冬不藏精,春必病温”之类,《伤寒论》中非无其证,特其证现于某经,即与某经之本病无所区别。仲师未尝显为指示,在后世原难明辨。且其治法与各经之本病无异,亦无须乎明辨也。惟其病在少阴则辨之甚易。何者?因少阴之病,寒热迥分两途,其寒者为少阴伤寒之本病,其热者大抵为伏气化热之温病也。若谓系伤寒入少阴久而化热,何以少阴病两三日,即有宜用黄连阿胶汤、大承气汤者?盖伏气皆伏于三焦脂膜之中,与手足诸经皆有贯通之路,其当春阳化热而萌动,恒视脏腑虚弱之处以为趋向,所谓“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也。其人或因冬不藏精,少阴之脏必虚,而伏气之化热者即乘虚而入,遏抑其肾气不能上升与心气相接续,致心脏跳动无力,遂现少阴微细之脉。故其脉愈微细,而所蕴之燥热愈甚。用黄连以清少阴之热,阿胶、鸡子黄以增少阴之液,即以助少阴肾气之上达,俾其阴阳之气相接续,脉象必骤有起色,而内陷之邪热亦随之外透矣。至愚遇此等证时,又恒师仲师之意而为之变通,单用鲜白茅根四两,锉碎,慢火煎两三沸,视茅根皆沉水底,其汤即成,去渣取清汤一大碗,顿服下,其脉之微细者必遽变为洪大有力之象。再用大剂白虎加人参汤,煎汤三茶杯,分三次温饮下,每服一次调入生鸡子黄一枚,其病必脱然全愈。用古不必泥古,仲师有知,亦当不吾嗔也。
  55.论伤寒温病神昏谵语之原因及治法
  伤寒温病皆有谵语神昏之证,论者责之阳明胃实。然又当详辨其脉象之虚实,热度之高下,时日之浅深,非可概以阳明胃实论也。
  其脉象果洪而有力,按之甚实者,可按阳明胃实治之。盖胃腑之热上蒸,则脑中之元神,心中之识神皆受其累,是以神昏谵语,不省人事,或更大便燥结,不但胃实,且又肠实,阻塞肾气不能上交于心,则亢阳无制,心神恍惚,亦多谵妄,或精神不支,昏愦似睡。若斯者,可投以大剂白虎汤,遵《伤寒论》一煎三服之法,煎汤三盅,分三次温饮下。其大便燥结之甚者,可酌用大、小承气汤(若大便燥结不甚者但投以大剂白虎汤大便即可通下),其神昏谵语自愈也。
  有脉象确有实热,其人神昏谵语,似可用白虎汤矣,而其脉或兼弦、兼数,或重按仍不甚实者,宜治以白虎加人参汤。曾治一农家童子,劳力过度,因得温病。脉象弦而有力,数近六至。谵语不休,所言皆劳力之事。本拟治以白虎加人参汤,因时当仲夏,且又童年少阳之体,遂先与以白虎汤。服后脉搏力减,而谵语益甚。幸其大便犹未通下,急改用白虎加人参汤,将方中人参加倍,煎汤三茶杯,分三次温饮下,尽剂而愈。盖脉象弦数,真阴必然亏损,白虎加人参汤能于邪热炽盛之中滋其真阴,即以退其邪热。盖当邪热正炽时,但用玄参、沙参、生地诸药不能滋阴,因其不能胜邪热,阴分即无由滋长也。惟治以白虎加人参汤,则滋阴退热一举两得,且能起下焦真阴与上焦亢甚之阳相济,是以投之有捷效也。
  其证若在汗吐下后,脉虽洪实,用白虎汤时亦宜加人参。曾治一人,温病之热传入阳明,脉象洪实有力,谵语昏瞀。投以大剂白虎汤,热退强半,脉力亦减,而其至数转数,一息六至,谵语更甚。细询其病之经过,言数日前因有梅毒服降药两次。遂急改用白虎加人参汤,亦倍用人参(此两案中用白虎加人参汤皆将人参倍加者,因从前误用白虎汤也,若开首即用白虎加人参汤,则人参无事加倍矣),煎汤三杯,分三次温饮下,亦尽剂而愈。
  有伏气为病,因肾虚窜入少阴,遏抑肾气不能上升与心相济,致心脉跳动无力,燥热郁中不能外透,闭目昏昏似睡,间作谵语。此在冬为少阴伤寒之热证,在春为少阴温病。宜治以大剂白虎加人参汤,用鲜白茅根煮水以之煎药,取汤三盅,分数次饮下自愈。
  有患寒温者,周身壮热,脉象洪实,神昏不语。迨用凉药清之,热退脉近和平,而仍然神昏或谵语者,必兼有脑髓神经病,当继用治脑髓神经之药。曾治一学校学生,温病热入阳明,脉象甚实,神昏不语,卧床并不知转侧。用白虎汤清之,服两剂后热退十之七八,脉象之洪实亦减去强半,自知转侧,而精神仍不明了。当系温病之热上蒸,致其脑膜生炎而累及神经也。遂改用小剂白虎加人参汤,又加羚羊角二钱(另煎兑服),一剂而愈。又治一幼童,得温病三日,热不甚剧,脉似有力,亦非洪实,而精神竟昏昏似睡,不能言语。此亦温病兼脑膜炎也。因其温病甚轻,俾但用羚羊角钱半煎汤服之,其病霍然顿愈。
  有寒温之病,传经已遍,将欲作汗,其下焦阴分虚损,不能与上焦之阳分相济以化汗,而神昏谵语者。曾治一壮年,仲夏长途劳役,因受温病已过旬日,精神昏愦,谵语不省人事,且两手乱动不休,其脉弦而浮,一息近六至,不任循按,两尺尤甚。投以大滋真阴之品,若玄参、生地黄、生山药、甘枸杞、天门冬之类,共为一大剂煎服,一日连进二剂,当日得汗而愈。
  有寒温之病服开破降下之药太过,伤其胸中大气,迨其大热已退,而仍然神昏或谵语者。曾治一壮年得温病,延医服药二十余日,外感之热尽退,精神转益昏沉。及愚视之,周身皆凉,奄奄一息,呼之不应,舌干如磋,毫无舌苔,其脉象微弱而迟,不足四至,五六呼吸之顷必长出气一次。此必因服开降之药太过,伤其胸中大气也。盖胸中大气因受伤下陷,不能达于脑中,则神昏;不能上潮于舌本,则舌干;其周身皆凉者,大气因受伤不能宣布于营卫也;其五六呼吸之顷必长出气一次者,因大气伤后不能畅舒,故太息以舒其气也。
  遂用野台参一两,柴胡一钱,煎汤灌之。连服两剂全愈。又治一少年,于初春得伤寒,先经他医治愈,后因饮食过度,病又反复,投以白虎汤治愈。隔三日,陡然反复甚剧,精神恍惚,肢体颤动,口中喃喃皆不成语。诊其脉,右部寸关皆无力而关脉尤不任循按。愚曰此非病又反复,必因前次之过食病复,而此次又戒饮食过度也。饱食即可愈矣。其家人果谓有鉴前失,数日所与饮食甚少,然其精神昏愦若斯,恐其不能饮食。愚曰果系因饿而成之病,与之食必然能食。然仍须撙节与之,多食几次可也。其家人果根据愚言,十小时中连与饮食三次,病若失。盖人胸中大气原借水谷之气以为培养,病后气虚,又乏水谷之气以培养之,是以胸中大气虚损而现种种病状也。然前案因服开降之药伤其大气,故以补气兼升气之药治之。后案因水谷之气缺乏虚其大气,故以饮食治之。斯在临证者精心体验,息息与病机相符耳。
  有温而兼疹,其毒热内攻瞀乱其神明者。曾治一少年,温病热入阳明,连次用凉药清之,大热已退强半,而心神骚扰不安,合目恒作谵语。其脉有余热,似兼紧象。因其脉象热而兼紧,疑其伏有疹毒未出。遂投以小剂白虎汤,送服羚羊角细末一钱,西药阿斯匹林二分。表出痧粒满身而愈。又治一幼女患温疹,其疹出次日即靥,精神昏昏似睡,时有惊悸,脉象数而有力。投以白虎汤加羚羊角钱半(另煎兑服),用鲜芦根三两煮水以之煎药,取汤两茶盅,分三次温饮下,其疹得出,病亦遂愈。
  有其人素多痰饮,其寒温之热炽盛与痰饮互相胶漆以乱其神明者。栝蒌解下附有治验之案可参观。
  有温疫传染之邪由口鼻传入,自肺传心,其人恒无故自笑,精神恍惚,言语错乱,妄言妄见者。曾治一媪患此证,脉象有力,关前摇摇而动。投以拙拟护心至宝丹,一剂而愈。以上所谓寒温诸证,其精神昏愦谵语之原因及治法大略已备。至于变通化裁,相机制宜,又在临证者之精心研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