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吗？
　　顾景莫有一瞬间的怔忡。
　　但他并不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向晚白也不怕生，或者说，她并不排斥身旁这个男人的气息，他让她觉得熟悉。
　　在他身边的时候，她总有种不由自主想要接近他的心情。
　　顾景莫也度过了这两年来最放松的一段时间。
　　在她身边，他所有的焦躁、不安、烦恼全都消失殆尽，整个人都是完全静下来的。
　　他给她念书，陪她看电视，给她讲故事。
　　他发现了一个不太好的事情。
　　好像……他对向晚白的厌恶，没有那么深了。
　　反而是想要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的脆弱和纯真。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但随后又迅速的掰了回来。
　　反正都已经偏离轨道了，他倒想看看，她到底能让他变成什么样子。
　　他看着她的时候，突然就觉得，现在的向晚白不是以前的向晚白了，她是完全崭新的，不是那个沾满了罪恶的向晚白。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想是对的。
　　她还了眼睛，也割了肾，就连唯一的孩子也夭折了，或许……该还的她都还了，所以现在，她有了全新的开始。
　　所以他是不是，也应该用全新的面貌，去面对她呢？
　　而且，这么多年，向晚白对他，是完全奉献的。
　　他都知道。
　　只是，他的一颗心都放在向安安身上了。
　　顾景莫想到这两年来越来越暴躁的向安安，又看到面前这样纯真温柔活泼的向晚白，轻轻叹息。
　　向晚白仿佛有无数的好奇心，拉着他问东问西的，每次他回答出来，她都是满脸的崇拜。
　　“我看不见东西，所以我很好奇外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向晚白微笑道，可她的眼眸又分明是向下垂着的。
　　顾景莫眼神动了动。
　　“很多时候我都是听我爸爸讲外边的世界，但是……为什么我爸爸能看见，你能看见，我却看不见呢？”向晚白道，“我觉得好不公平哦。”
　　顾景莫只觉得喉头干涩，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安慰她，沉默了好半晌，他才道：“那以后，我来做你的眼睛。”
　　向晚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头转向他的方向。
　　顾景莫深深地、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在那里面看到了他的倒影。
　　“我看得到的，你的眼睛，很漂亮。”
　　……
　　向晚白抱着枕头坐在床上愣神。
　　顾景莫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临走前他说，不要告诉爸爸他今天有来过她家，否则爸爸会不同意他再来，也不会同意她和他见面。
　　他还说，如果下次有阿姨带她出去，就尽管和那位阿姨出去，他会在外边接她，然后带她去玩。
　　这是他们两个的秘密。
　　她也问过为什么不能告诉爸爸，他只说，因为她的爸爸要把她好好的保护起来，女孩子是不能随便和别的男孩子一起出去的。
　　她懵懵懂懂的答应了。
　　她原本是想要等爸爸回来之后和爸爸一起分享今天的事情的，但是一想到这样的后果就是再也见不到他，她瞬间就慌张了。
　　她还想和他见面呢。
　　还想听他说故事，给她讲外边的世界。
　　他的声音那么好听，如果听不到的话，就太可惜了。
　　而且，他答应了她的，会带她出去玩，让她亲自去感受外面的世界。
　　爸爸，她真的是遇到很好很好的人了吧？
　　顾景莫。
　　向晚白把脸埋进枕头里，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了。
　　真好听的名字。
　　是今天他抓着她的手，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在她的手心里写下来的名字。
　　现在她的手心里，都仿佛还有他的手指划过手心的触感。
　　干燥的、温暖的。
　　就像他给她的感觉一样。
　　但是心底却又隐隐的生出一股违和感来。
　　总觉得，这样的他并不是完整的他，他还有一些隐藏的面，没有展示出来给她看到。
　　不过，日子还长，总有机会会了解的吧？
　　……
　　顾景莫躺在床上，手臂盖住眼睛。
　　他在想事情。
　　想很多很多。
　　想向安安车祸之后在医院里人事不省的苍白模样。
　　想向晚白对向安安做出的那些事情。
　　想向晚白凄切地哀求着他的样子。
　　想向晚白决绝的、狠毒的诅咒着他的样子。
　　想向晚白朦胧的瞳孔倒映出来的他的影子。
　　想向晚白拉着他活泼开朗的问他事情的样子。
　　这些事情就像丝线一样细细密密的缠住他，让他无法挣脱，纠结不堪。
　　他没有办法背叛安安，但这样的向晚白却又让他感到隐隐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