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渊在斯承身后也目睹了这一幕。
  他自然知道白悠然为什么不开口解释。
  因为米尔切夫人的前夫就是因为外面的孩子背叛了她,所以她曾发誓这辈子都不再生孩子。
  而斯承,虽然名正言顺,但终究是他们没结婚时生下的孩子,严格来讲,是个意外。
  所以白悠然不能承认,但是这也伤透了斯承脆弱的心。
  霍沉渊上前把斯承护在身后,“米尔切夫人,这是我的儿子斯承。”
  米尔切夫人了然地点了点头,“好,我先去酒店,晚上再见面吧。”
  她走后,白悠然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
  白悠然蹲下身,想抱一抱斯承,但是被斯承躲开了。
  霍沉渊见状拍了拍斯承的肩,示意他去车上等着。
  斯承临走前还把手里的画折了折扔到了白悠然的面前。
  白悠然捡起来端详了许久,眼里的情绪复杂。
  她静默了良久,才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霍沉渊,“霍总裁,晚上见。”
  她把手里的画揣的很紧,到车上才发现画的一角已经被她攥湿了。
  斯承,你再等等妈咪,妈咪很快接你回来。
  午休时,斯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想倒杯牛奶,在经过霍沉渊卧室的时候听到了声响又停下了脚步。
  霍沉渊正站在落地窗边打电话,背对着斯承,所以并不能听得很真切。
  但是隐约能听到“米尔切夫人”“合作”和“收购”的字眼。
  回到房间后,斯承越想越奇怪。
  那位夫人不是刚到云城么,怎么就和爹地敲定合作了?
  而且听他们的意思,是打着收购滚金的意思来的。
  斯承思索半天,还是纠结着给白悠然发去了信息。
  这时白悠然正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斯承的画,在看到信息后她也是皱了皱眉。
  她思索了半天,终于在去赴约的路上找到了头绪。
  陆温遇还在开车,白悠然冷不丁地出声让他吓了一跳。
  “温遇,先不要去西餐厅,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去另一个地方。”
  芝树餐厅里,米尔切夫人和霍沉渊早早地到了位置,就等着白悠然一个人了。
  在这段时间,他们也并不是一直在聊生意。
  霍沉渊绅士地起身为米尔切夫人添上了红酒,“我们这次的合作一定会十分愉快。”
  米尔切夫人点头示意,“只是委屈了Adam,看得出她是个要强的女孩子,我听说你们之前订过婚?”
  霍沉渊不置可否,“是的,斯承就是我们的孩子。”
  米尔切夫人更加好奇了,“但是为什么你们还没有结婚?”
  就在霍沉渊刚想开口回答时,一道清冷的声音抢先响了起来,“因为他是个冰冷的人,能欺骗孩子,但是无法欺骗我。”
  白悠然姗姗来迟,但是她手里拿着一份牛皮纸袋。
  霍沉渊的眉梢一动,看不明白她的意思。
  白悠然先是微微鞠躬道歉,接着坐在米尔切夫人面前打开了那份文件袋子。
  “这是我刚回国时,霍总裁在霍氏内部下达过的决议书。”
  上面赫然写着“收购米尔切家族产业,切断滚金资金链。”
  白悠然带着滚金回国时,霍沉渊对滚金做了全方面的探查,也做绝了每一步。
  这是米尔切夫人没有想到的,因为在一个小时以前,霍沉渊还彬彬有礼地着对她说她是他渴望已久的合作伙伴。
  另外,米尔切家族之前的几家濒临倒闭的公司也是被霍氏悄悄收购了。
  米尔切夫人早就和霍沉渊商议好了,来中国就是为了暗中联手收购滚金。
  没想到霍沉渊竟打算到最后过河拆桥。
  米尔切夫人显然是发了怒意,“霍总裁,我以为我们的合作是十分完美的,现在看来,Adam没有嫁给你是她的幸运!”
  霍沉渊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致。
  他一时间真的想不出白悠然是怎样找出这些的。
  门外的陆温遇手里打着电话,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的三人,不由得松了口气,“真没想到你手里有这么多有用的东西。”
  对面的顾锦苒笑了笑,“只要白悠然够狠心,我可以让她不费力地打倒霍沉渊。”
  陆温遇不禁疑惑,“你为什么要执着于与霍沉渊为敌?”
  良久,那边才传来了声音,“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
  餐厅里,白悠然目光清冷地目送着米尔切夫人离开后,脸上又挂上了笑意。
  “霍总裁,承让。”
  霍沉渊抿了口红酒,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白悠然,你并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他从刚才才猜出,是斯承偷偷报了信。
  这个事实让他既气愤又心疼。
  因为斯承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不让爹地妈咪的之间的僵局愈演愈烈,但是白悠然完全没有体会到斯承的这种心情。
  白悠然重重地放下了酒杯,“不用你来教我,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带走斯承,让他平安健康的长大。”
  霍沉渊反沉着地看着她。
  他发现她的气场强大了许多,刚才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时,他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狼的气质。
  什么时候她也可以独当一面与自己匹衡了?
  还是说,在离开他以后,她真的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
  霍沉渊不再言语。
  二人在座位上坐了良久,直到白悠然又倒了一杯酒,霍沉渊下意识夺过了她的酒杯。
  “别再喝了。”
  她有身孕,这样灌酒太伤身体了。
  而白悠然却理所当然地以为他这是在多管闲事,甩开了他的手结账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白悠然一言不发。
  陆温遇兜兜转转,在一家甜品店门前停了车。
  “悠然,事情既然办的很顺利,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白悠然没有回应,直到陆温遇看向后座,才发现白悠然已经睡了过去。
  她的小脸通红,显然是刚才喝了不少酒。
  陆温遇笑着替她披上了外套,然后下车买了份提拉米苏回来。
  再上车时,白悠然已经醒了,而且面对着手机屏幕,脸色难看的厉害。
  陆温遇下意识询问出声,“悠然,发生什么事了?”
  白悠然咬着唇,死死盯着手机里的图片,“温遇,带我去霍家老宅。”
  陆温遇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疾驶上路。
  路上,白悠然一直歪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五味杂陈。
  她的脑中不断闪过五年前,自己第一次和霍世宽见面的场景。
  当时他握着自己的手,久久激动不能自已,甚至要把自己接回霍家照顾。
  在听说自己和霍沉渊的关系时,他竟为自己会不会受委屈而懊恼。
  如果没有多年前的那个冲动的举动,他会是她一直放在心底里敬重的人,更不会是仇人。
  可就在刚才,这个仇人用喑哑的声音打电话告诉她,他已经癌症晚期了。
  他求她,过去见他一面。
  再踏入霍家老宅时,白悠然的心境已经全然不同。
  上次来是霍沉渊母亲的忌日,霍沉渊风风光光地为自己树立了女主人的威信。
  这次来时,只有老管家在门口迎接,下人也少了一些。
  院子里的泡桐花落了满地,被风一扬起来,挠的人脸上直痒。
  白悠然的脸色淡漠,在管家的带领下,她来到了霍世宽的卧室。
  霍世宽正躺在床上浅眠,在听到动静后睁开了眼睛,艰难地起身。
  管家语气里也满是酸涩,“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老爷硬是撑着不让告诉少爷和小少爷。”
  “前段时间,少爷正好撞见家庭医生离开,老爷见他起疑,还为此吵了一架。”
  可白悠然的心里却难有动容,如果非要说,也只是怆然。
  她缓缓走到床前,哪怕看出了霍世宽眼里的忏悔,也依旧没有松口。
  “你这又是何苦,如果我母亲知道害她毁容的人是现在这个下场,只会唾弃,不会对你有半分同情。”
  霍世宽的脸上已经不再有当初的英姿,只有眼睛里闪烁着星点的泪花。
  “悠然,我不求你原谅我,你能来看看我这老头子,我已经很知足了。”
  白悠然别开了眼,“我对你没什么话可说。”
  霍世宽的嘴张了又合,最后才吐出一句,“你母亲的事情我用了半生来忏悔,终于在见到你的时候找到了弥补的方法。”
  “纵然过去的事情我有错,但是……”
  但是许牧晴又何尝不是自作自受呢?
  当初霍世宽次次邀约许牧晴,每每被拒绝,在他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在酒吧里他意外撞见了买醉的许牧晴。
  已婚的许牧晴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她的卡座周围坐的都是当时的同事模特,和各自点的男服务生。
  在那个年代,只要有钱,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许牧晴因为丈夫只顾生意而出来寻欢作乐,霍世宽则心里郁结她肯亲近风尘牛郎都不肯答应自己。
  所以,一气之下,他才有了那种举动。
  就算许牧晴不被他毁容,在白悠然父亲知道她做的荒唐事之后也会打废她半条腿吧。
  只是,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就算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让悠然知道。
  白悠然见他欲言又止,心里更加不适,“您病了要找的是医生,而不是我,我还有事,告辞了。”
  白悠然刚想转身,身后的霍沉渊就急忙挣扎着要下床。
  一不小心,他的手压住了被角,起身的时候整个人都翻到了床下。
  白悠然闻声转身,却看到霍世宽撑着力气伏在床边,对她一字一顿地恳求。
  “悠然,不要带走斯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