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蛮?”苏暖雪放缓了语调,极力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正常人一样,她不想让程小蛮再为自己担心。
  “小雪,我今天听医生说,伯母的病是有所好转了吗?”
  为了不露馅,程小蛮还特意站在了陆南遇的角度阐述了这件事,不能让小雪有所怀疑。
  “嗯!是的,今天容越来了,母亲的情况好了许多。”
  听着苏暖雪那明显轻松了许多的语气,程小蛮心里也是由衷的感到高兴,不过她当然没有忘记陆南遇刚刚的提醒。
  顿了顿,程小蛮出奇地严肃了起来,对苏暖雪说道:“小雪,伯母病情好转的事情你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好吗?即使是你再信任的人。”
  苏暖雪听罢程小蛮的话,感觉今天的程小蛮格外的反常,平日里的程小蛮断然不是今天这种顾首顾尾的样子。
  程小蛮很少对苏暖雪撒谎,尤其是在这么大的事情上,所以一时之间她也是下意识有些慌张,不过很快就又反应了过来。
  “是这样的,自从欧成阳接收了爱雪国际之后,处理公司里的事情的同时,欧成阳对订婚宴当天的事情也进行了调查。”
  “他发现酒店当天的监控是坏掉的,这个你也提起过,所以欧成阳怀疑这件事可能与爱雪国际内部的某个人员有关系。”
  “在那个人到底是谁还没有查出来之前,我家欧成阳让我同你说一下,伯母的消息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的为好。”
  嘴巴飞速运转着,程小蛮编了一套自己都快相信了的胡话。
  欧成阳啊欧成阳,这下我简直要把你说成福尔摩斯了!
  程小蛮一边在心里碎碎念着,一边心里又十分的心虚。毕竟这一切都是陆南遇做的,自己这样将功劳全部都放在自己身上,程小蛮心里格外的过意不去。
  “你们俩,明明都这么在意着对方,为什么却又一直这样折磨、互相伤害着对方呢?”
  心里怅然地想着,程小蛮只希望苏暖雪能够将自己说的话听进去,这样也不枉费陆南遇的一片苦心了。
  小雪,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这一切都是陆南遇在背后默默付出,那么你们俩之间,又会如何呢?
  听着程小蛮刚刚的提示,苏暖雪的心里也是一惊。
  真相早就已经足够让她胆寒了,现在,事实还要告诉她,这一切不光是陆南遇做的,并且陆南遇还在爱雪国际安插有同伙吗?
  怕是,早就已经预谋好了的吧!
  原来自己的一厢情愿,都不过是别人为了达到目的的一个跳板,自己只是别人计划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想着,苏暖雪的心里就越来越心寒。不管怎么样,却也是将程小蛮的提醒给听了进去。
  夜凉如水,辗转反侧了之后,容越的心里,无论如何都还是不能平静下来。
  在自我纠结于挣扎了无数个来回之后,容越下定决心,决定还是要给驰宇打一个电话。
  至少,他得问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驰宇他,就有自己的苦衷呢?
  想着,容越便披起了大衣去到了天台上。
  一个,他是担心吵到旁边的苏暖雪休息;还有一个,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去回避一下苏暖雪。
  从心底来说,容越是不希望这是事实。
  头顶的天空星光闪闪,却也是格外的冷。容越将大衣又裹了裹,终究是颤抖着手指,拨通了驰宇的电话,很快便被接通了。
  “喂?”
  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干净,容越的眼角却一下子酸涩了起来,有滚烫的液体流出。
  不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不是还是如以前一般,干净美好?
  将手机拿得离自己稍微远了一些,不让那方的人听到自己的异样。
  容越深吸了一口气,轻咳了几下,转眼又恢复了往常那般吊儿郎当的样子,勾起一抹笑对驰宇说道:“啧啧啧,许久没联系,你有没有想我啊?”
  繁星点点的夜空下,一个单耳带耳钉的男人裹着风衣,嘴唇微起,浅浅薄笑,一如初见时那般美好。
  只是线条分明的脸颊边,有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
  而此刻,电话那边响起的,容越那和往常一样吊儿郎当的语气,让驰宇的心里轻松了很多。
  真好,容越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驰宇下意识地勾起了唇角,似乎现在二人之间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己也仍旧是那个干净善良的少年。
  但感觉终究是感觉,并不能抹去事实,就连驰宇都在动手打破这幻觉不是吗?
  “你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个正形。”一边打趣着,驰宇终究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想问的话。
  “嗯……那个,你现在还在忙吗?有没有去给伯母看一下,伯母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换句话说,驰宇根本就不知道苏蔓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所以他才心慌。
  听到驰宇问自己,容越最后一点自我欺骗也瞬间被击得粉碎。
  “我……最近还是走不开,手上这个病人很难诊治,他的病状不太好。伯母那边,怎么样了?”
  随便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反正容越经常被棘手的病人绊住也是常有的事,反而,容越将问题丢给了驰宇。
  果然,电话那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苏蔓现在病情怎么样了,驰宇怎么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苏蔓现在怎么样了。
  可是能联系上小雪的,除了那个新来的叫什么欧成阳的家伙,就只有小雪的秘书,二人更是守口如瓶,坚决不泄露苏暖雪的联系方式。为了不让不惹人怀疑,驰宇便也没有过多的追问。
  “额……伯母,伯母现在的情况还是不太好吧!”
  驰宇不知道应该回答些什么,便根据自己的感觉与猜测回答了一下。
  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小雪也没有回来,想必情况应该是不太乐观的吧!
  听着电话那边驰宇明显底气不足的语气,容越的心里更加凉了几分。
  小雪根本就不让旁人泄露关于苏蔓的病情,驰宇又怎么可能知道苏蔓的情况。
  但是,倘若不是心虚,那驰宇为什么又要撒谎呢?为什么要捏造一个自己根本就不了解的事实呢?
  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容越此时只觉得浑身透彻心骨的冷。应该是瑞士的夜晚,温度太低了吧?
  容越透出一丝苦笑,又继续追问道:“对了,之前你给我提起的失眠,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没有睡不着的情况?”
  听到容越问到自己这个问题,驰宇心里一突,顿时心慌了半拍。
  苏蔓摔下楼梯时的那声惨戾的尖叫,以及楼梯间满地满地的血又一次在驰宇的脑海中闪现,诸如现在的每一个夜晚一般,搅扰得他心底生寒,夜不能寐。
  努力稳定了一下心绪,驰宇假装轻松地回答道:“失眠症?早就好啦,当时我按照你给我的药剂,一下子服用了一整包,果然药到病除,没过几天就全部都治好了。”
  因为紧张,驰宇忘记了容越当时将药寄给自己的时候特意嘱咐过,这药剂的副作用极大,每次只可服用少量。
  而驰宇刚刚却说自己服用了一整包,并且药效极好,这分明与事实对不上!
  接二连三的谎言赤裸裸地摆在容越的面前,死死地揪着他的心,让他喘不过气来。
  容越想现在就飞过去,抓着驰宇的领口大声质问他,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质问他到底有没有考虑到苏暖雪!
  可是话到嘴边,就立马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给你配的药剂。我可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容大夫,这医术在全世界的排名上,也是顶尖的。”
  容越一个劲儿地吹嘘着自己,一切都如往常一样。
  驰宇看到容越并没有怀疑,彻底地松了一口气,便也按照记忆中以往两人相处的模式继续寒暄着。
  只是驰宇没有意识到,今晚它自己“像以往一样”的有些过了头。
  后来又寒暄了一阵子,容越便借口自己要睡觉了,就嚷嚷着挂断了电话。
  刚一挂断,容越立马就收起了脸上的那抹笑容,整个人都躲在了地上,抱头痛哭,泪流满面。
  再也回不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方才驰宇所有的心虚与不正常反应,都已经说明了结果,容越也是知道的。
  但是他仍然是没有勇气去拆穿,即使他知道真凶并不是陆南遇,而是自己的好兄弟。
  在事情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把自己标榜得无比厉害,认为自己一定会怎么样怎么样,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井然有序。
  可是当事情真正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你才会觉得以前所有的理论与计划都是如此的苍白,你需要顾及与考虑的因素实在是太多太多。
  那些你曾经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抉择,你根本,无法舍弃!
  夜凉如水,心底生寒,容越不知道自己在天台上待了多久,直到风将他的整个脸颊都吹得麻木了,他这才开始动身,想要下去。
  “小雪,你放心,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帮你救治好伯母的!”
  除了自己对苏暖雪的情义,现在还有另一个因素,逼迫容越必须得做到。
  驰宇所犯下的罪孽,那就让他容越来一点一滴地偿还。
  他没有勇气去揭发自己的好兄弟,他只能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