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暖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陆家之前属于的房间里,房间里的陈设分毫未变,床边还摆放着似是刚端过来的一杯温水,水波回荡。
  身上的红疹已经褪去,苏暖雪起身在自己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房间里走走停停。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过去的种种一下子涌现出来,苏暖雪发现,无论这五年自己怎么地遗忘,终究还是忘不掉那个男人,忘不掉自己的顾先生。
  可惜当年不当念。
  再也回不去了……
  这时从小照顾苏暖雪的保姆许姨正端着粥进来,看到立在窗前远望的苏暖雪,顿时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对门外喊道,“少爷,小小姐醒啦!”
  听到熟悉的声音与熟悉的称呼,一切似是与以前一样,苏暖雪心里一酸,但只是一瞬,便立马将自己的心绪掩藏了起来,脸上恢复了平静。
  正在客厅和陆南遇玩游戏的小断念闻声,扑腾扑腾地跑了进来。
  “妈咪,你没事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断念环抱着妈咪的腿,生怕妈咪又像昨天夜晚那样突然倒下去。
  看着腰间毛绒绒的小脑袋正忽闪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似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断念,苏暖雪霎时心都化了。
  摸了摸小断念的脑袋,苏暖雪柔声道,“宝宝乖,妈咪没事。”
  一旁站着端着清粥的许姨喜极而泣,站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就这样满眼含泪地朝苏暖雪看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许姨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我就知道小小姐不会有事的。”
  一边说一边抹了抹眼泪欣喜地看着苏暖雪。
  心里隐隐作痛,虽然不忍,但这几年的摸爬滚打早就使苏暖雪练就了不喜形于色的本事,欠了欠身正色道:
  “麻烦阿姨了,只是……我是Rebirth,您也可以叫我苪珀斯,这是我的宝宝念念,我们刚从国外回来,并不认识您口中的什么小小姐。”
  刚随着小断念一起进来的陆南遇闻言身形一顿,心如刀绞。
  “许姨,您先出去吧!”
  许姨听后,也知道两人之间这么多年有太多太多误会,便将清粥放在桌子上,默默地退出去了。
  您?陆南遇竟然对许姨用敬语?
  苏暖雪心中诧异。
  陆南遇何时变得这么恭顺有礼了?
  苏暖雪不知道的是,在苏暖雪“死去”的这五年,凡是小雪亲近的人,陆南遇都奉为上宾真诚相待,只是因为那是对小雪好的人或者小雪在意的人。
  许姨是如此,司机刘叔如此,对待小雪的好友程小蛮、欧成阳更是如此。
  “小雪,清粥快趁热喝了吧。你过敏刚好,还不能乱吃东西。”陆南遇柔声道。
  苏暖雪心底一震险些滑倒,但一想到当初陆南遇的杳无音信,一想到这几年陆南遇的绝情。
  想到……那个刚出生便咽气了的女儿,她正色道:“多谢先生好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陆氏集团的公子陆南遇吧?!”
  苏暖雪挑眉,气势毫不逊于平时的陆南遇,继续道:
  “很感谢陆先生昨天帮我处理追尾事故并带我看医生,也很感谢你对我的宝贝念念的照顾,我们爱雪国际绝不会欠任何人人情,需要多少钱尽管开口,我会如数打到贵公司的账户里!”
  “小……”
  “陆先生!”
  还未等陆南遇开口,苏暖雪便继续厉声说道:“听闻陆先生在商界赫赫有名,做事雷厉风行,希望你处理私事也是如此。我并不是你和刚刚那位阿姨口中的什么小雪小小姐,我是……”
  “Rebirth,你也可以叫我苪、珀、斯!”苏暖雪一字一句道。
  陆南遇心口似是有千万只食人蚁爬过,他缓慢地放下清粥,用尽全力支撑着自己放平语气道:“小雪,我知道是你,昨天晚饭,你也对蜂蜜过敏……”
  “世上对蜂蜜过敏的人数不胜数,请陆先生自重!”苏暖雪逼着自己又一次说出狠心的话。
  有谁知,每说出一个字,苏暖雪的心就更痛一分。
  不能再待下去了!
  苏暖雪害怕自己迟早会支撑不住漏了馅,转身侧对陆南遇,也不与他目光交视。
  “多谢陆总的照顾,我们就先走了!”声色清冷,毫无感情。
  随即俯身摸了摸小断念的头,声音异常温柔,“断念,快给叔叔说谢谢,我们不能亏欠旁人的哦。”
  旁人,小雪称自己为旁人……
  陆南遇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此时却双目无神,神色凄静。
  “谢谢陆叔叔!我和妈咪先走啦,叔叔要记得我们的约定!”
  一直清冷的房间突然被甜甜的娃娃音打破,小断念忽闪忽闪着眼睛冲陆南遇眨巴着,粉扑扑的脸蛋镶嵌着两个小酒窝。
  对!还有我们的念念!
  在昨天家庭医生给苏暖雪检查完毕后,陆南遇一直在陪着小断念,也得知了小断念的姓氏也是陆,陆南遇的陆。
  “好,叔叔一定不会反悔!”陆南遇冲小断念温柔笑道。
  苏暖雪再也忍不住,牵着小断念的手迅速离开了顾宅,走的时候肩膀挺得笔直。
  看着小雪决绝的背影,陆南遇一下子瘫坐在苏暖雪房间的床上。
  “小雪……”
  “小雪……”
  陆南遇一遍又一遍地低喃。
  他的小雪还活着!
  他们的宝宝特别健康!
  他的小雪长大了!知道戳人疼处了!
  他的小雪……
  他的小雪回来了!
  看着桌上管家刚送来的配好的钥匙,想到临走时和念念的约定,
  “小雪,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了……”
  而此时陆宅外不远处,走出来的苏暖雪再也绷不住,蹲下去捂面恸哭。
  那是她爱了二十多年的人,那是她放在心尖上一直心心念念的人,那是她一直撒娇置气想要嫁给的人!
  她想他,好想好想。
  她想像以前那样一天到晚粘着他在他耳边不停地“陆南遇、陆南遇……”
  她想像以前那样挽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撒娇胡闹。
  她想看他生气的样子。
  她想看他拿她无可奈何又万分宠溺的样子。
  她想看他睡着了的样子。
  她想……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小断念看到妈咪难过的样子十分心疼,伸出他那圆嘟嘟的小手学着电视机里的样子,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妈咪的后背。
  “妈咪你不哭了,不哭不哭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吃蜂蜜了,保证!”
  说完还怕妈咪不相信似的,用左拳握紧紧地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表情严肃得活像一个要去英勇就义的小战士。
  苏暖雪心底一暖,噗得一下就笑出来了。
  “好,妈咪不哭,以后再也不要吃讨厌的蜂蜜了,我们回家……”
  苏暖雪牵着小断念的小手向马路边走去,拦了一辆的士便离开了。
  后面有一辆车一直在不紧不慢地跟着,就像清晨里守卫阳光的骑士。
  回到小区后苏暖雪打算订一份外卖先垫一下肚子,念念已经吃过早饭了,所以自己随便应付一下就可以的,新家里还有一大堆昨天购置的家具需要自己整理呢。
  又想到自己虽然在陆家被家庭医生检查后,但皮肤仍旧有些不适,于是又打电话给公司里的秘书让她送过来一些蒸馏水。
  处理完这些,电梯刚好也就到了家门口了。
  打开房门,苏暖雪本来已经做好了今天要大干一场的准备,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家里的家具都换了新的,简单而又不失可爱,房间里都是粉色调,这是苏暖雪以前最喜欢的颜色。
  现在也一直喜欢,只是她为了表现气场所以一直在人前维持着很清冷的形象。
  客厅的座椅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娃娃,中间那一个花瓣做成的小熊格外显眼。
  她的17岁、18岁生日礼物……
  厨房里的厨具也摆放得整整齐齐,都是三人一套的亲子餐具。
  洗手台前三个粉色小猪牙杯里分别放着三只大小不一的牙刷,走近一看才发现杯身分别用可爱的彩虹字体标注着“猪爸爸”、“猪妈妈”、“猪宝宝”的字样。毛巾也是成套的。
  “妈咪妈咪,怎么样怎么样,开心不开心,惊喜不惊喜?”
  小断念献宝似的拉着苏暖雪的一摆,一脸骄傲。
  “这可是我和陆叔叔昨天一起收拾的哦……”那个“哦”字拖的老长,说完还不忘嘟嘴卖萌。
  “陆叔叔?”苏暖雪诧异。
  “对吖!昨天妈咪你晕倒后,陆叔叔就开车把我们带到了他的家里,让家庭医生给妈咪看病后才离开的。”
  小断念吧啦吧啦地眨了下眼睛,生怕漏掉了什么,又接着说道:“然后陆叔叔就问我要不要一起帮妈咪把新家收拾好,陆叔叔还说男子汉就要保护妈咪,不让妈咪太辛苦的。”
  “我当然要吖!然后就拿了钥匙和陆叔叔一起过来整理啦!”
  “当然哦,后来都是陆叔叔在整理,我在卧室睡觉,给陆叔叔睡觉加油帮忙的……”那个“的”字拖得老长老长,带着一点点羞羞的笑。
  说不感动不是真的。
  苏暖雪环顾着这陌生又特别亲切的新家,嘴角在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候微微上扬。
  当初选房子的时候,就是为了安安静静地过和念念的小生活,所以选了这个中档的小区,自己去购置物件也是为了自己亲手布置自己的小家,不想请搬家师傅例行公事地完成一遍。
  现在,他都按照她的心意帮她做了。
  他是懂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