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脚步声是谁的,显而易见。
苏昕冉的呼吸顿时停滞住了,心跳也漏掉了一拍,随即便是越来越快速的跳动,仿佛要跳出胸口。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紧张的嘴唇都有些发白,手也渐渐发凉。
“妈妈?”温越泽注意到了苏昕冉的不对劲,抬起头去看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越泽换好了鞋就快进去吧。”苏昕冉勉强笑笑,轻轻推着他往里边走。
脚步声终于越来越近,苏昕冉跟在温元洲身后,努力的调整着呼吸。
从楼梯拐角处飘出一片裙角,接着温诗苓的身影便一点一点的从楼梯拐角里显现出来。
她比原来更加瘦了,脸色和嘴唇也是苍白的,或许子宫切除对她的身体影响真的很大,又或许是她以前的浪荡终于遭到了反噬,哪怕是在医院和疗养院休养了五年多都没办法恢复过来。
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倒是和以前有了巨大的反差,现在的温诗苓柔柔弱弱的,风一吹就会倒,脸上的表情也是淡薄的,好像没什么能引起她的喜怒哀乐。
她第一眼见到的是温元洲,不像以前那般无视或者是害怕,看到温元洲的时候她甚至还微微笑了。
“哥,你回来了。”温诗苓站在那里,朝着温元洲颔了颔首。
“嗯,恭喜你出院。”温元洲淡淡的应了,“以后就好好生活,不要再重蹈覆辙了,相信你吃的苦也够多了。”
“我不会了,之前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温诗苓再次颔了颔首,这才把视线转向温元洲的身后,温越泽站在温元洲身边,她第二眼看到的就是温越泽。
苏昕冉站在温元洲身后,温元洲几乎是把她全部挡住了,所以温诗苓也没怎么注意到,看到和温元洲长得相似的温越泽,终于柔和了脸上的表情:“这是哥哥的小孩?”
“是,他叫越泽。越泽,叫姑姑。”温元洲听到温诗苓提起了温越泽,声音也柔和了,伸出手拍拍越泽的肩膀让他叫人。
温越泽闻言便乖乖的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温诗苓的面前,甜甜的喊:“姑姑!”
“好乖。”温诗苓慢慢蹲下身来摸着他的头,对面前软糯糯的小孩也毫无招架之力。
若是她以前没有那样闹腾的话,估计现在也是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也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孩了吧。
温诗苓的笑容越发苍白,抚摸着温越泽的力道也越来越轻。
等等。
温诗苓的眼眸落在温越泽眨巴眨巴的大眼睛上。
这双眼睛……
为什么会和那个人那么相似?!
温诗苓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不会的,这只是巧合而已,那个人是男人,怎么可能会生孩子呢对吧……
她真是想太多了……
温诗苓撇开脑中的想法,有些生硬的逗弄着温越泽。
“还有,给你介绍一下你嫂子。”温元洲道,下意识的往身边看去却没有人,一转头才看到苏昕冉咬着嘴唇站在他身后朝他不好意思的笑。
他有些无奈的拉住她的手把她拽到身边来,嘴角微微勾着,给温诗苓介绍:“这就是你嫂子,她姓苏,叫昕冉。”
温诗苓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缓缓站起身来,眼眸一寸一寸的抬起来,直到定格在苏昕冉的脸上。
她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脸色变得比之前更加苍白,但脸颊上居然缓缓的升腾起了红晕,像是因为激动,又像是因为怨愤。
就那么一瞬间,她的眼眸里便暗藏了无数把刀子,每把刀子都像是要冲破她的眼眸,一刀一刀的扎在苏昕冉身上。
苏昕冉刚鼓起勇气维持好的笑容被她这样怨愤的看着,顿时也慢慢消散。
温诗苓的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她缓缓伸出食指指向苏昕冉,几乎是破音的喊出那两个字——
“苏宸?!”
苏昕冉听到这个久违了的名字,顿时眼前发黑,手脚冰凉。
果然!她就知道她不会忘记的!
她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她瞬间握紧了拳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温诗苓。
“温诗苓,你这是干什么?”温元洲看着带着愤怒的温诗苓,有些不满的伸出手把苏昕冉挡回去,护在身后。
“你是苏宸,没错吧?!”温诗苓并没有听进去温元洲的话,而是皱紧了眉指着苏昕冉,半晌,她又摇了摇头,“不,不对,苏宸是个男的……”
她仿佛是明白了什么,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珠子瞪得越发大了:“你当初是在男扮女装对不对?!你是不是就是为了接近我哥?所以才那样接近我?!”
温越泽看着面目狰狞的姑姑,立刻跑到温元洲身边,惊惧的看着她。
“温诗苓!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温元洲已经有些发怒了,“是不是五年没有接触到外人的生活把你的精神也变得有些问题了?!”
“元洲,我来解释吧。”苏昕冉深吸了一口气,按下温元洲拦在她身前的手,站到温诗苓身前,眉目平和,“你先把手放下。”
温诗苓仍旧是带着怒气的看她,但还是把手放下了,手臂交叉,这是带着警惕和防备的动作。
“我不是苏宸。”苏昕冉平淡的道,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来了,但还是只能忍住。
她不能让温诗苓看出一点破绽。
若是今天让温诗苓戳破真相,刺激到温元洲,那么她所有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全部都会终结在今天。
哪怕是温元洲没有恢复记忆也好,但还是会被他厌恶的。
她不想让他厌恶她。
至少现在不要。
“不是苏宸?!你在骗谁?你这张脸,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温诗苓冷笑一声,眼眸像是淬了毒。
“苏宸是我的哥哥。”苏昕冉道,“可是他已经死了。”
“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吗?”温诗苓仍旧是冷笑,“你以为编造一个他死了的谎言,我就会相信是吗?你有证据吗?你们两兄妹在一起的证据?”
“证据我待会儿会找给你看。”苏昕冉仍旧是平静的,“我哥哥人很胆小,但他是真心爱你的,不过你出了那样的事,他的内心也很难受,其实你们两个人,都有错……”
“你在跟我说什么屁话?!”温诗苓再也控制不住爆了粗口,“你也不问问当初是他做错了什么所以我才会在外边找人的?”
“我哥只是珍惜你。”苏昕冉道,“是你错过了他。”
温诗苓把头偏过一边去不看她。
“你出事之后我哥也很慌,又慌又混乱,他不敢相信你还没有改掉原本的性格,伤心过度的他只能离开了家里,去往外国留学。”
“但是你知道的,我哥人很好讲话,又守规矩,在开放又不安全的国外,危机四伏的国外,他没有保护好自己,所以死在了异国他乡,尸体都没有能够运回来。”
“起因不过是因为学院里两个帮派的斗争,而那天他碰巧路过那里,之后的事情我不想多说,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很伤心的回忆。”
苏昕冉面不改色的编织着谎言,每说一句她的心就疼上一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撒谎的时候,居然能够变得面不改色了?而且越说越顺,心跳也逐渐趋于稳定。
这样的谎话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到底还要对多少人说多少个谎言才能够平息以前造下的罪孽?
虽然“苏宸”的资料是以前她的父亲早就安排好的,为了避免温诗苓在之后调查,所以她父亲安排下了“苏宸”出国留学,又死在他乡的故事。
苏昕冉只知道父亲安排下来的大概流程,具体细节是她编的。
“总之,我哥的确是死了,不管你信不信,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我哥的资料给你看。”苏昕冉继续道,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心里几乎是脱力的,心脏像是再也无法跳动起来一般。
温诗苓转头看她,见她眉目平静,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这才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谁要看他的资料?!还怕脏了我的眼睛和手。那样懦弱不负责任的人,死了也罢。”
“不负责任?是你出轨在先。”苏昕冉咬了咬牙,带着薄怒,“若是你乖乖的和我哥健康正常的交往,你又怎么会……”
温诗苓刷的白了脸,呼吸顿时变得急促粗重起来,她道:“行了行了!这件事过去了就算了!我和他都遭到了报应行了吧!”
她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要上楼。
“温诗苓。”温元洲冷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给我站住!”
温诗苓乖乖的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我知道,不应该把气出在你身上,但是你和他长得太像了,我真的没办法把你和他分开,我道歉,那么,我就先上去了。”
苏昕冉咬了嘴唇,表情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
其实,若真要算起来的话,还是她有些对不起她的,温诗苓变成这样,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她。
但她真的没办法对温诗苓坦言真相,也没办法求得她的原谅。
她想,或许她这样坏的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吧。
“没关系。”苏昕冉轻轻的应着。
可她心里想的却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