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昕冉是被冷醒的,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清晨柔和的风将窗帘拂起,又归于平静。
空气里满是酒味。
她刚要动弹,就头疼欲裂。
她皱着眉抱着自己的头许久,才慢慢的用手掌摁着太阳穴撑起身子来坐着。
她竟然就这样在地板上睡着了。
身边全都是或立或倒的酒瓶,她的脸上紧绷,用手去摸又是满脸泪痕。
记忆慢慢回笼。
昨晚她拿了酒出来,原本是想要借酒消愁的,结果愁上加愁,喝到一半又开始哭。
她一罐一罐的给自己灌着酒,却感觉怎么都喝不醉。
满脑子都是温元洲。
从他们初见一直到他那个冷漠的眼神。
还有那句“苏小姐,你怎么还没有离开?”
边喝边哭。
那些酒全都掺杂了她的泪水,又辣又苦。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或许是醉晕过去的。
苏昕冉用力的拿着手掌的硬骨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努力让自己恢复清醒。
她还得去上班呢。
跌跌撞撞的去卫生间洗漱。
瞥见镜子里的自己。
比昨天看到的那个女人更加可怕。
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而是青白了,眼圈红红的,眼白里满满的都是血丝,就连眼下也是紫黑的黑眼圈。
怕是看一眼都能把人吓到。
还是请个假吧。
苏昕冉一边刷牙一边给上司发了信息。
脑子里时不时的就会想起温元洲昨天说的那句话。
“苏小姐,你怎么还没有离开?”
离开……
是的,好像她是得离开了。
苏昕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笑了笑。
她真是没用,又想要逃避了。
只是……她答应过越泽,要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
恐怕也是要食言了。
她是个自私又懦弱的女人。
既然给不了越泽完整的幸福的家庭,还不如干脆了断的放手,然后让他获得更幸福的生活。
她现在的生活就像一团乱麻,她必须得找个地方独自静一静,这样才能够重新开始生活。
只是离开之前,她需要把所有的遗憾全都收拾好,该说的话也全都说完。
这样她才能安心。
……
凌浩初没想到居然还能再接到苏昕冉的来电。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愣了神。
直到一旁的助理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他有来电,他才回过神来暂停了会议,拿着手机去外边。
“……昕冉。”凌浩初的声音低低的,虽然仍旧温柔,但苏昕冉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
更多的是带着些诚惶诚恐,还有些小心翼翼。
苏昕冉叹了口气。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也变成了这样呢?
凌浩初见苏昕冉不说话,又喂了一声:“昕冉,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见一面吧。”苏昕冉叹息一般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见面?你是说,你要和我见面?!”凌浩初被这巨大的惊喜给砸晕了头,声音都是克制不住的喜悦。
“嗯,有时间吗?”苏昕冉问道。
“有有有,肯定有!你想什么时候见面都可以!”凌浩初弯了眼眸答应道。
“星期五中午,X咖啡厅见吧。”苏昕冉道。
“好,我一定准时赴约。”凌浩初欣喜的道。
苏昕冉挂了电话,默默的想着刚才凌浩初的声音。
凌浩初还是那个凌浩初。
可她却已经不是她了。
……
苏昕冉默默的收拾着东西,一点一点的。
她打算等她走之后就把房子出租出去。
具体去哪,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好。
不想去那个呆了五年的城市,她想找个新的地方定居下来,一个人。
从此以后,就一个人生活了吧。
只是,她对越泽始终抱有歉疚。
毕竟他是无辜的。
其实说实话,和她相处的这些人,有哪个不是无辜的呢?
是她害了他们啊。
……
苏昕冉在家里窝了一整天,第二天便向公司递交了辞呈。
上司看着她眼底的青黑,叹了口气:“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苏昕冉只是苦笑。
抱着自己的东西从公司出来的时候,苏昕冉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想。
不过是重新开始罢了。
……
星期五很快到来。
苏昕冉早早的就来到了咖啡厅坐着。
她最近没有什么胃口,吃什么都吃不下,整个人眼看着消瘦了一圈。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苏昕冉慢慢地啜着咖啡,她一点糖都没加,咖啡的苦涩顺着口腔蔓延开来,一直到达全身。
真的很苦。
是她喝过的最苦的咖啡了。
凌浩初准时在约定的时间到达,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
苏昕冉抬头看他,就看到他干净温和的笑脸。
一如少年的模样。
好像所有人都能回到过去,只有她不行。
苏昕冉朝他笑了笑,把他的那杯咖啡递过去给他。
“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一点都不好。”凌浩初看到她的脸之后笑容便消失了,他有些担忧的皱了眉问。
苏昕冉讶然。
她今天是特地化了妆掩盖自己的,没想到被凌浩初一眼就看穿了。
但她却只能摇头说没事。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苏昕冉生硬的转移着话题。
“公司的事。温元洲是真的狠,我这段时间几乎是住在公司里了,一直在对抗他给的压力,不过幸好,我熬过来了。”凌浩初苦笑道,“不过我还是得感谢他,他教会了我很多经商的东西。”
“是啊,他一直是个很好的人。”苏昕冉喃喃道。
“你们怎么样?不对……他是不是对你不好啊?你脸色差成这样……”凌浩初皱了眉。
“我们……分手了。”苏昕冉咧了咧嘴角,笑得并没有什么温度,“或者说,我们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
“什么?”凌浩初皱眉,“你是说他从来都没有……”
“还是不说他了,说说我们吧。”苏昕冉打断了他,“我打算要离开了,所以离开之前,想见见你,毕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凌浩初摩挲着咖啡杯,抿了抿嘴唇:“那你要去哪?”
“不知道,边走边想吧。”苏昕冉摇摇头。
“那你……你孩子怎么办?”凌浩初问。
“我亏欠他太多太多了……或者说,我亏欠着每一个人。”苏昕冉苦笑,“我是个自私又懦弱的人,所以,我只能选择逃避。”
凌浩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昕冉,我不知道,或许命运的轨迹的确是把我们推向了必定要走的路。我不能说我是错的,我也不能说你是错的。”
“我们都不无辜,但是我们也都没有错。”
苏昕冉抬起眼皮看他:“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隐瞒着你的必要了。”凌浩初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一切的源头从哪开始,但……的确我们的人生是因为他们而发生改变的。”
“你还记得吧?高中的那天,我突然消失的那天。”
“记得。”苏昕冉点点头,“明明晚自习还好好的,第二天你人就不见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那天,我父亲的公司破产,他跳楼自杀了。”即使过去了这么久,但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凌浩初还是会觉得心很疼。
“什么?!”苏昕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对不起,我……”
“你不用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你的父亲。”凌浩初勾了勾嘴角,“我父亲,是被你父亲用不光明的手段,逼得他破了产,又把他逼得自杀了。”
“你说,昕冉,我怎么不恨你父亲?”
苏昕冉已经完全是处于震惊状态了,她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凌浩初。
明明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中文,为什么她好像有些听不懂了……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这是真的。”凌浩初道,“从那天起我开始接替我父亲,开始管理公司。我才十八岁,什么都不懂,但是却要开始肩负起这样的重担了。”
“我连哭都没有哭够,就被摁到了总裁的位置上。”
“完全从零开始,我吃了很多的苦,但我知道,我必须得走下去,这是我父亲的愿望。我要重振凌氏。”
“后来我有能力了,长大了,我可以用你父亲对待我父亲那样的手段,去弄得你父亲的公司倒闭了。”
“我纠结了很久都没敢下手,因为那里有你。”
“可谁知道,你父亲自己不中用,还把你推出去当棋子。”
“我实在气不过,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我手软,说不定我把他的公司弄垮,你会从火坑里被解救出来。”
“但是我还是没舍得下死手,连他的命我都没逼着要。”
“我的心软,把你再次推向了更深的火坑。”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昕冉。但我只是对不起你,而你的父亲……我不会后悔那样对他,我可能只会后悔,为什么没有对他更狠一点,那样或许,我们之间的结局就不会是这样了。”
凌浩初红着眼圈对上苏昕冉的眼眸。
“昕冉,我喜欢你,我第二件觉得后悔的事,就是我之前那样囚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