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正晚,天边红霞似火。清正堂外的人来来回回奔走,几乎乱得没了个章法。
  一行人快速鱼贯而入,到了路清苑的院落中,打首的正是杨妈妈。
  “小姐!”杨妈妈几乎一脚软掉瘫坐在了地上,“小公子高热不退!”
  “府中已经请了大夫来看,相爷也准备着进宫去请御医。”远山一边扶着杨妈妈起身,一边解释安慰着路清苑道:“夫人需定下心来。”
  自路清苑生产后,贺原便交由了杨妈妈照顾。放在别人手里还可以理解为照顾不周,可杨妈妈是萧家的老人了,其中断然有蹊跷。
  “怎么回事?”路清苑眼中冷意一点点弥漫上来,她可不信这突生高热的名堂。
  府中的第一位小公子尊贵得厉害,就连贺眀甫也无比上心。日日一堆人守着还能出事?
  “远山,拿我的帖子去请母亲过来,就说我要同她商量下恒儿满月酒之事。”路清苑一声冷笑,撑起了身体吩咐道:“把照顾小公子的人悉数带来,一个都别错过。我倒要看看这背后是谁在作妖!”
  萧家与丞相府同在京城,国子监祭酒的名头倒也清贵,得了圣上怜惜赐予萧家一栋四进大宅。隔丞相府也不过两条街,不过几刻香的功夫,萧母就已赶来。
  屋内跪了密密麻麻四排人,从伺候的小丫头、奶妈再到洒扫的婢子。个个头点地不敢直面路清苑。
  急促的脚步声从外而来,萧母仅在门外打了个照面。
  “阿辞放心,恒儿那儿还有我呢。”
  说完便抬脚去了清正堂。
  萧母一走,整个院落的门立刻上了锁。
  “今日谁都不许放进来,哪怕是相爷来了。听清楚了没!”远山全身透露出戾气。府中不过两位夫人,若说寄秋菀的那位没动手,打死她也不信。
  “挨个挨个的说,谁最先发现小公子高热的。”路清苑看也不看她们,盯着自己的手指甲。脸上仍是笑容。
  半天屋中都未有人敢吱声。
  “说啊!都听不懂话是不是?谁要是不说或者和别人的话对不上,即刻就让娘子给卖出去。”远山抬了抬下巴,府中管事的秦娘子从屋外进入。
  “夫人。今日我因得了风寒,向府中告了假,因此是丝毫不知啊。”
  “早晨我去了院中打扫,然后一刻钟后看见奶妈来给小公子喂了奶……”
  一个接着一个说完,路清苑的眉头越皱越紧。没有半点差错,可就因为没有差错才是最大的差错。
  远山摆摆手让人退下,询问着:“夫人?”
  “让人先退下吧。”路清苑脑仁一阵阵疼,一时半会自然抓不出许落澹什么把柄。可如今她正坐月子,无暇顾及许落澹,此时整顿府中还会引得相爷不喜。
  “得想个法子,把许落澹解决了。”路清苑喃喃着,手指点在塌上。不过片刻,她嘴角的笑容便勾起。
  门锁打开,一群人从院中朝着各方散去。
  奶妈步履匆匆,活像是被鬼追着般。方向也越加偏僻,后方的小厮脚步轻轻未发出丝毫响动。
  两边逐渐无人,奶妈驻足四处张望着。过了半晌才看见一小丫头过来,小丫头一把将人抓住:“这时候你怎么过来了?夫人正查事呢,你可别把我给搅和在里面。”
  “如果我出了事,你也别想逃!”奶妈恶狠狠道,发觉自身声音偏大不由低下了头,“是你们叫我去吃酒的,我这才受了寒。”
  “那又如何!”小丫头脸色瞬间变得狠厉,一把甩开了奶妈的手。脸上的笑容也充满了恶毒,她一点点顺着自己的衣角轻声说道:“又不是你给小公子喂的奶,自然不会查到你头上去。”
  小丫头说完便离开,拐角入了寄秋菀。
  许落澹笑意盈盈,仿佛什么都未发生一般。
  “成了?”
  “成了。”小丫头微微抬头看向上方的女人。主母过于仁慈,虽有美貌却无手段。时日一长定然比不过寄秋菀的这位。好在她识明主,早早投奔了这边。
  “一切都处理得干净,姨娘放心。就算查也只能够查到奶妈同咱们一起吃酒。至于她如何得了风寒是她自己不小心,可也没有给小公子喂过奶。”小丫头眼中划过一丝得意,谁能够想到两个奶妈不过是碰了个面,就将脏东西带走了传染给小公子了呢。
  幼儿最是体弱,万一这次撑不过去断然怪不了她们头上。
  “好了,做好了就下去。自然会有人赏你。”许落澹闭着眼睛,可全身都透着一股喜气劲儿。
  咚咚咚……
  三声敲门,木门从外打开。
  小婢女立在外头跪下禀报着:“姨娘,相爷传你过去。”
  “这时候?”许落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因心虚而心跳漏掉了一拍。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后从凳上起身,“走吧。”
  前院喧闹不安,各种声响混在一起。许落澹忍不住蹙眉,直到入了前院才知为何。
  “你来了。”贺眀甫双手而立。
  院中一和尚双手合十对着众人阖目道:“阿弥陀佛。”
  这和尚身披袈裟,结疤点头。慈眉善目,看过去只见他眼中对众生的悲怜。
  “高僧有礼。”许落澹半抱身,疑惑地转头看向贺眀甫。
  未等他开口,院中的和尚就席地而坐双腿盘在一起。手中的佛珠快速转动,口中念念不听。玄妙的佛语按照梵音发出,顿时令人不知天上人间身处何方。
  贺眀甫眼中满是尊敬,许落澹欲要开口他便摇头制止。
  佛珠转够九圈,和尚睁开眼睛从地站起。身上袈裟“哗”一下无任何褶皱,宛若仙人下凡。大治以佛、以孝治国,东庙更为国庙,眼前这位正是东庙始莲和尚。
  “大师?”贺眀甫半执弟子礼,始莲和尚恍惚了一下才回神:“不知东方过去所居何人?”
  “正是妾身,不知大师问这是为何?”许落澹愣了片刻,话出口的瞬间便懊恼不已。转头看去,贺眀甫果然面带不喜。
  从东庙出来的和尚个个尊贵,她自然不能直接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