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尽管路清苑特意比往常起得早些,身边的床铺也已然空了。路清苑笑笑,她知道皇甫瑾再怎么沉溺美人乡,也是不会忘记自己身为帝王的责任的。就这一点来说,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了。
四海升平,又无外患,太后和贺明甫这些人怎么就想着谋逆呢?是舒坦日子过得太多了么?还是权力就真的如此吸引人?
路清苑拥着被子,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子夏打来了热水,服侍着路清苑梳洗。
“娘娘,皇上今早还说咱们宫里伺候的人少了些呢。”子夏美滋滋地替路清苑挽着发髻,今日路清苑起来得早,她可以帮忙好好梳一个灵蛇髻,又精美又端庄,去请安时保管压下后宫这一众莺莺燕燕。
但路清苑一下抓住了重点,奇道:“我这儿的人不少了,已经是嫔位满打满算的配置,怎么还能配人呢?”
“嗨,我的傻娘娘啊,”子夏笑眯眯地凑过来,压低声音,悄悄说,“嫔位自然是不能再配人了,但若是妃位的话,这些人就不够看了呀。”
“好你个子夏,又开始寻本宫的开心!”虽这样嗔骂着,路清苑心里还是甜滋滋的,嫔位也好,妃位也罢,只要皇甫瑾心中有她,她便开心了。
“娘娘,奴婢哪敢啊!昨日还不是被您戏耍得够呛。”子夏撅起小嘴,有些不乐意道,“您只当奴婢呆呆傻傻,受您欺负,可有道是旁观者清,皇上对娘娘您,那可是放在心尖尖上了。只要娘娘您早日怀上小龙子,妃位自然是逃不了的。”
“这话出去可不许再说了,皇上给什么那都是他的恩赐,咱们可不要奢求。”路清苑点了点子夏的鼻子。说道孩子,路清苑又想起了贺原,难免又有些恍惚。但她相信皇甫瑾,他说过会帮她看好原儿,他一定能做到。
子夏嘻嘻一笑,往路清苑的发髻上装饰了几只琉璃步摇,再簪一小溜点翠华胜,就见路清苑顿时摇曳生姿,恍若神妃仙子。
就这样,路清苑带着洪山和子夏来皇后宫中请安。皇后前不久刚在路清苑身上吃过苦头,这会也不再想着怎么陷害这个得宠的嫔妃,只是也懒得掩饰,用一种阴冷带着绵绵恨意的目光盯着路清苑看,仿佛下一秒就能吃人。但很快,皇后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看地路清苑心中发毛。
路清苑却是不怕,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行了个礼,坐下了。
皇后冷哼一声,便拉着下首一个自己阵营的妃子说话。路清苑看到容妃也在前面坐着,正朝自己看来,便朝她柔柔一笑。但出乎意料的是,容妃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也对路清苑回以一笑,她皱着眉,略显不安地摇了摇头。
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容妃知道,但路清苑还不知道。路清苑心中有些担忧起来。难道是朝堂上出事了?或者是原儿出事了?
想到这里,路清苑顿时坐立难安。
不对,容妃对贺原的事知之甚少,应该不是原儿出事了。看她的样子,只是不安,尚未显出悲痛之色。可能是事情不算太糟糕,又或者是容妃自己也还不确定。
不管怎么样,要先稳住,肯定还不到最坏的时候。
正这样想着,就听见一个娇俏的声音,带些恨意讽刺道:“丽嫔娘娘真是好心性啊,都要大难临头了,还这样花枝招展的,镇定自若,哎,嫔妾可是自叹不如啊。”
说话的正是刚被贬为贵人的柔嫔,她眼下还有遮盖不住的青紫色,显然已经两夜没有睡好觉,但今天倒是强打起了精神,显出一番看好戏的样子。这好戏显然就是路清苑。
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了。不过光论口舌就败下阵来可不是她路清苑的作风。
路清苑莞尔一笑,扶了扶鬓边的琉璃步摇,那光芒影影绰绰,一看就是极品。宫中早就议论纷纷,说是好的玉器首饰如流水一般进了丽嫔的私库,皇上恨不得把她宠上天去。、
柔嫔看得眼睛猩红,将手帕搅成一团。
路清苑火上浇油,嗤笑道:“这不是柔贵人吗?怎么,贵人忘性倒是大,这么快又上赶着来本宫这找派遣了?本宫若是有你那一番遭遇,定然夹紧尾巴做人,闭嘴三年,等什么时候学会说人话了再开口呢。”
“你!”柔贵人气极,胸脯起伏不定。路清苑正等着她再说些什么出来,好干净趁热打铁治她一个以下犯上的罪过,趁机打几个嘴巴子以报招待金国使臣宴会上的仇呢。
谁知道柔贵人是长进不少,强压下心中愤恨,硬生生挤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脸来:“你就得意吧,可蹦跶不了多久了……”
后面柔贵人似乎还嘀嘀咕咕了几句话,但隔得太远,路清苑听不真切。还想再刺激她几句套出点话来,皇后却发话了。
“本宫还在这坐着呢,大清早的吵吵闹闹还有半分皇家女子的样子没有?都给本宫闭嘴。”皇后扶着脑袋,一幅被气着的样子,下面有眼力见的嫔妃赶紧上来唱和道:“皇后娘娘请保重凤体,为这些不懂规矩的人伤了身子可不值当呢。”
皇后也乐得顺坡下驴,点点头道:“这么多年了,也就你最贴心。好了,话也都说过了,都散了吧。”
“是。”一众嫔妃起身行礼。
走出皇后的殿门,路清苑眼也不斜地路过柔贵人,追上了前方有意放慢脚步的容妃,笑道:“容妃娘娘等等嫔妾,昨儿皇上说咱们舒颜阁的小厨房好,做的宵夜甜而不腻,最是爽口,夸奖了容妃娘娘几句。嫔妾听闻娘娘小厨房的宵夜点心都是您从苏州要来的厨子做的,嫔妾便厚着脸,斗胆想向那位大厨学几手。”
“皇上喜欢便是你我的福分,你既然想学本宫便没有藏私的道理。你且随我一同回去。”容妃笑着点点头,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两人正故意生分地寒暄着,柔贵人从后面赶上来,阴阳怪气道:“洗手作羹汤啊都是不正经的狐媚手段,还是官宦世家出来的呢,真真不知羞耻。”说完,不等路清苑开口便扭着腰离开了。
“她倒是一点不知道怕。”路清苑压低声音说。
“她自然不怕了……”容妃又皱起眉,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今天一看你便像是出事了,”路清苑急急拉住容妃的袖子“是你家,还是我家?你说呀!”
容妃怕路清苑失态,带着她一口气走到御花园,才回过头定定看着她,一颗豆大的泪滚将下来。
“清菀姐姐,是路家。路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