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董事长虽然病了,可集团还是要继续运营,只不过如今没有主事的人,群龙无首,迟早也要出乱子。”
“那劳烦几位去打点安排一下,召开紧急董事会,选出临时主事的人。”顾依依说道。
“哼,还用选吗?你一个小辈在这里指手画脚,不就是摆明了要上这个位?我看,顾氏集团还不如改你的名得了!”三叔四叔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道。
顾依依顿时脸色变得青白。
她当然知道,以自己的资历威望还有身份,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服气。
可这些集团高层和几位叔伯聚集在这里,各自面面相觑,不就是因为他们彼此之间谁也不服谁,都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想要趁董事长重病,给自己谋利益吗?
顾氏集团这几年本来就经营不佳,全靠董事长勉力支撑,她从前不了解这些,这几天真的进了董事会,冷眼旁观,才了解到集团内部的互相倾轧、各立山头,才是顾氏一日不如一日的关键。
要是再这么下去,顾氏集团明天就可以去申请破产,而父亲要是醒来知道了,就算病好了,也得被气得再吐一次血。
她深吸了一口气,冲众人冷冷道:“我固然是资历不足,可我现在毕竟是集团的第二大股东,你们要是让我来当这个临时总裁,我也恭敬不如从命!”
“你……顾依依,你要不要脸?你一个小辈,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当我们不知道你不是顾文建亲生的啊!”
一语既出,又有另外一人拈酸刻薄道:“就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杂种,也敢腆着脸站在这里。”
“野杂种”这三个字,深深地刺痛了顾依依。
她踉跄退后了半步,扶住了墙壁。
是啊,她只是个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的野杂种而已,又有什么资格……
她完全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人群之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她这个小辈没资格说话,那我呢?”
这声音何等熟悉。
顾依依惊愕地抬起头,看见母亲拨开拦在她面前的人,走了过来。
自从母亲和顾文建离婚了以后,她就很少出现在人前,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令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蒋文芳,你又来这里做什么?是想和你这个杂种女儿一样,趁机来捞一笔吗?”顾家三叔尖酸刻薄地说道。
她走到他的面前,毫不客气地一巴掌甩在了三叔的脸上,冷笑一声:“老三,你从前还肯叫我一声嫂子,如今倒是连场面话都不肯说了。”
“哼,对场面人说场面话,你现在这样,我还跟你客气什么?”
他当众被一个女人给甩了巴掌,气愤至极,当即就要打回来,只是被别人给拦住了。
蒋文芳也不理睬他,走到那几位公司高层的面前,凛然说道:“顾家人不肯服我,你们呢?也不服吗?”
几名高层面面相觑。
他们固然都是顾董事长的下属,可当年顾氏集团,是拿了她娘家的嫁妆挣的第一桶金,两个人算是一起创业,如今她虽然已经不再是顾夫人,可在集团里的威望还是有的。
她轻描淡写几句话,就镇住了场子,安排众人如何处理公司事务,如何去应对媒体,又留了人在医院里照顾病人,将其他人全部都哄了出去。
顾依依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母亲也有如此杀伐果决的一面。
她从来只知道母亲是那个不怎么体贴的顾夫人、也不怎么慈爱的母亲,却并不知道,原来当年的她,同样是商场女强人。
看着顾依依站在一旁一动也不动,蒋文芳冷冷瞪了她一眼:“愣着做什么?没想到费尽心思安排你进了董事会,你还是一样废物。”
“废物”这两个字,是母亲从小到大骂她骂得最多的两个字眼,她曾经一度真的很怀疑,自己会不会真的是一个废物。
而现在,她却笑了起来:“您既然觉得我是个废物,又为何特地来帮我解围?”
蒋文芳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来瞧你的?”
她转头问那位佣人姜叔:“老爷怎么样了?”
“老爷的病情实在是不大好,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恐怕……”
蒋文芳“哎哟”了一声,竟然差点跌倒,顾依依连忙扶着她,看见了母亲苍白的脸色。
原来,她心里竟然是这样关心顾文建,哪怕他们现在已经离婚了,可听到他病危的消息,依然无法控制表情。
此时此刻,顾家的两位叔伯和其他人都已经被她赶走,她扶着墙根,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医生过来,向她们简单讲了一下情况,只说然她们要有心理准备。
母亲突然发起飙来:“什么心理准备?我要什么心理准备?治病救人是你们医生的事!你们不去拼尽全力救人,反倒要我们做准备?我不准备!他不准死!”
“女士,您不能这样蛮不讲理,生老病死也是自然规律。”
顾依依拉住了母亲,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母亲手腕的颤抖,明明是挺热的天气,母亲的手却是冰凉。
她现在这幅样子,跟刚才在人前颐指气使的冷静模样完全不一样。
顾依依想,虽然他们的婚姻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关系失败了,但在母亲的心里,也许是真的爱过自己的丈夫吧。
慕靳辰打了电话过来,询问她具体的情况,她说了几句让他放宽心的话。
或许是因为躺在ICU里的那个人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也或许在将他当成自己父亲的那段岁月里,她也并没有真的感受到过太多的父爱,她其实并没有十分伤心,只是有点小难过而已。
她挂了电话,走回母亲的身边,说道:“您别担心了,顾董事长他……吉人天相,应该不会有事的。”
蒋文芳低着头,悄悄拿手指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苦笑一声:“我现在这个样子,很可笑吧。”
“为关心的人而担心,有什么可笑的。”
“只可惜啊,当年的事,我们谁也原谅不了谁。”她苦涩地摇了摇头。
转头看向病房,其实门关着,医生不让进去探视,她根本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