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顾董事长。”她有些怕他,小声地叫了一声。
顾文建的目光先落在她身后的母亲身上,眼中似乎有什么复杂的情绪。
而蒋文芳,却只是立刻转过了身去。
“前段时间,我病着的时候,听说你在医院里照顾过我。”顾文建开口说道。
蒋文芳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生病昏迷,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看来,从那以后,他们竟然再也没有见过面。
顾依依站在原地,只觉得脚下生了刺,如立荆棘丛中,不知所措。
顾文建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这才将目光从她母亲身上移到了她身上:“你今天和慕靳辰终成眷属,恭喜你。”
“多谢。”顾依依的回答礼貌而客气。
“没想到,你会来。”蒋文芳突然不冷不热地说道。
顾文建笑了一笑:“既然收到了请柬,我自然卖慕总裁一个面子。”
“哼。”她又冷哼了一声。
顾文建突然转过脸,对顾依依说:“你走红毯的时候,是不是缺个挽着手的长辈啊。”
“啊?”她彻底愣住。
不但是她,连蒋文芳亦是吃惊的。
这个时候,前厅里的现场乐队开始奏乐,是婚礼进行曲。
婚礼,正式开始了。
所有宾客的目光,都瞩目在门口。
他们等着慕靳辰的新娘,从红毯的那一头走出来。
能在一天之内组织筹办好一场婚礼,还办得这样隆重、这样奢靡而铺张,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慕靳辰的新娘,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她突然有些不敢向那道门走近了。
贝贝和瑾轶着急起来,都已经走到门口了,难道妈咪还想临时反悔逃婚不成?
“妈咪,你快去啊!”瑾轶小声地提醒她。
他们俩可是花童,得走在顾依依的前头,但是走出两步之后,却看见妈咪竟然还站在原地。
顾依依下意识捏紧了裙摆。
她看见了母亲的表情,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冷傲了,又或者,母亲其实并没有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
她也看见了顾文建站在自己的面前,居然——向她伸出了臂弯。
这是要她挽着他的手吗?
顾依依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却又很快收回。
她的左手拿着捧花,右手却完全无所适从。
“还愣着做什么?走红毯,总得由父亲牵着啊。”顾文建又一次开口。
父亲?
她惊愕地抬起头,眼中不受控制地有大颗眼泪落了下来。
他居然,说自己是父亲——
可是,尽管她叫了他二十几年的父亲,但他从来不愿意承认这件事,这件事也根本就是假的,不是吗?
为什么……
没有等她来得及思索,蒋文芳突然上前一步,强行拉着她的手,将她的手塞进了顾文建的手里。
“傻站着干什么?里面都等多久了!”
她还是像从前那样严厉。
顾依依就这样挽着“父亲”的手,在婚礼的乐声中,在所有宾客的瞩目中,一步一步,踏上了红毯。
红毯的起点,是作为父亲的顾文建,而红毯的终点,是慕靳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完这一段路的,这段路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要漫长很多、很多。
她从出生以来,这是第一次这样挽着父亲的手,感觉是生疏而陌生的,她甚至忘记了要怎么走路。
可是,一步一步,她都走得很稳当。
现在,此时此刻,是她所能想象的幸福画面的极限了。
这条路,终于走完了,而站在慕靳辰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她知道,未来人生路漫长,但她再也不会一个人走了。
顾文建将顾依依的手,放到了他的手中,他紧紧握住,低声笑了起来。
他一笑,她也就跟着笑。
明明脸上都还全是泪水,可笑起来,一点也不觉得突兀。
“先前不是很生气吗?怎么现在反倒笑了?”慕靳辰凑在她的耳边,轻轻咬她的耳朵。
她依旧忍不住笑,现在和刚才不一样,刚才不喜欢惊喜,但现在又喜欢了。
“磨蹭了那么久,我还真怕你逃跑了。”
“我不跑了。”她小声回答他。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再也不会逃跑了,你也不许。”
“好。”
婚礼的司仪在主持台上说着誓词,她脑子里一直晕晕乎乎的,只会跟着慕靳辰,他做什么,她也就跟着做什么,就连交换戒指的时候,她都还在恍惚。
她听见司仪问他们:“你愿意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在对方最需要你的时候,在未来的任何一天,都会不离不弃、唇齿相依吗?”
她不停地点头。
未来?哪一天是未来?明天吗?反正今天不是。
但不管是未来的哪一天,她都不要跟他分开了。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慕靳辰搂住了她的腰,缓缓俯下身,想要噙住她的唇。
她忽然踮起脚尖,主动吻住了他。
他一愣,随即又低笑,捧住了她的脸。
顾依依觉得,自己好像此生都没有经历过这样漫长的一个吻,好像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光点都消失,只剩下他。
而她,再也不会跟他分开。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需要仪式感的人,但是婚礼这场仪式,居然会如此动人。
“再哭妆要花了。”良久,慕靳辰终于松开了她,轻声在她耳边呢喃。
她一直没觉得自己是在哭,但一摸脸上,却全是冰凉的泪。
他用手指轻轻擦拭她的脸颊,现在她是他的新娘,就算妆花了也好看。
但是她这样好看,他突然有些后悔请了这么多的宾客,竟让他们全都看见了。
“顾依依,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好。”
她侧过脸,看见不远处站着的顾文建,还有宾客席的最后,站着的蒋文芳。
她看见,他们的眼中一样是含着泪的。
尽管不知道他们此时此刻心里都在想着什么,但是顾依依想,那些多年来都无法释怀的事、那些从前以为那也不可能和解的结,或许此时此刻,早已不需要解开。
不解开,就这么放下了,也很好。
至少现在这样,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