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她以为只要跟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就会一生一世,永远都不分开。
那个男人承诺过她,会给她一个家,一个真正的避风港,他后来也的的确确是做到了。
可是现在,那个男人给她的家,她不想回,反而是这个曾经她心心念念想要逃离的地方,成了她临时的避风港。
一切,都是命运啊。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吊灯,怔怔发呆。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顾依依只当是贝贝或者瑾轶在陌生的房间睡不着觉,来找她一起睡,便说了一句:“进来。”
房门被打开,出乎她意料的是,进来的人竟然是顾文建。
“……爸。”她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诚然,这个被她叫做爸爸的男人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可是兜兜转转,她终究还是叫他一声爸,而且,他也终于真的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顾文建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说道:“跟我聊聊么?”
“好。”她点了点头。
她其实有些局促,似乎从来都没有跟他这么单独相处过,她甚至连双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顾文建的手里拿着一本相册,翻开来,一张一张指给她看。
“这是我和你妈这次去环球旅行,在国外拍的照片。”
顾依依凑过头去看,每一张几乎都是他拍的母亲,母亲已经老了,眼角有皱纹,身材虽然还保持得比同龄人好很多,但也不免有了一丝赘肉。
可是在顾文建的镜头里,母亲还是很美。
“这是我们在大教堂的门口,这是在十三世纪初的庄园,还有这里,这块石头可是当地的打卡圣地啊,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顾文建能把每一张照片都讲出一个故事来,虽然在这些照片里,他拍的都不是风景,而是蒋文芳。
“你母亲年轻的时候啊,就总说要去外面走一走,来个说走就走的旅行。只可惜我们那个时候都忙着拼事业,公司要打理,家里的事情也要操持,竟一直没带你母亲出去旅游过。”顾文建叹了一口气。
“这次,您不是带她去了十多个国家嘛。”
“是呀,不但如此,接下来还有好几十个国家要打卡呢!”顾文建将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
其实这并不是最后一页,后面还有许多空白处,等着他们接下来的旅程去填满。
“你瞧,我和你母亲现在这样,不是也很好。”
顾依依点了点头:“你们能够重新再在一起,我也是很高兴的。”
“可是依依啊,我和你母亲虽然能够破镜重圆,但分开的那些日子,依然是我和她彼此最懊悔的日子。那几年,无论后面用多少年都补不回来。”
她一愣。
顾文建继续说:“你和靳辰也曾经分开过,应该要更懂得重逢的可贵才是,依依,我不晓得你们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还是想要劝你一句,做决定要,先想清楚。”
“爸,原来您也是来当说客的。”
“是啊,我是个说客。我也不瞒你,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和你妈说是航班提前了,没让你去接机,实际上是靳辰来接了我们。”
“什么?”顾依依一愣。
“靳辰跟我们说了你们的事,他想让我们劝劝你,不过,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老两口不掺和,决定还是你自己要做的,我们只不过,是希望你能够想清楚。”
“我已经想清楚了。”
“是真的想清楚了,还是一时冲动?”
“我……”顾依依一时语塞。
她不得不承认,去找律师写离婚协议书那天,她是一时冲动,从慕家搬出来,也是一时冲动。
可是,人做事的时候,不是就要有那一时的冲动吗。不然,只会纠结深陷,最终伤了自己。
“爸,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算日后后悔,我也认了。”顾依依说道。
“但要是能不后悔,还是不要后悔的好。”
……
深夜,医院。
慕靳辰原本已经在睡了,临时却又收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是赵成阳的病再一次恶化。
他本来不想去搭理的,那个不配称之为自己父亲的人,既然不想要见到自己,活着死了又与他何干。
可是,挂掉电话之后,他却又立刻懊悔,还是翻身起床,赶往了医院。
赵成阳已经被送到了重症监护病房里去,慕靳辰就算赶了过去,还是不被允许进入探视。
当然,他也不想要进去。
他叫过了医生,仔细询问赵成阳的病情。
医生摇了摇头:“慕总,我也不怕跟您说句实话,这些天里病人的病人反反复复时好时坏,不过是靠着您花高价弄来的仪器,暂且续着命而已,要治愈是没有法子了。”
“不能治愈……那他接下来会怎么样?”
“这我们也不能保证,也许就没几天了,也许还能再撑一段日子,不过,总之是撑不过十个月了。”
慕靳辰踉跄一步,几乎要原地跌倒。
十个月?或是几天?
呵,如果这就是上天给的惩罚的话,那么这段时间病魔的折磨,已是足够。
可是,他既盼着那个人能多受点折磨,又盼着他不要就这样死去。
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等来他的一句道歉啊。
“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无论用多贵的仪器或药物都可以,总之,我不许他就这么死了。”
这时,一直负责照顾赵成阳的小护士走了过来,对慕靳辰说:“慕总,这是病人晚上昏迷过去之前说的话,我怕他是有什么话要讲,而您听不到,特地录了下来。”
小护士拿出手机,打开了手机里的录音机。
赵成阳含混不清的语声,伴着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从手机里传了过来。
“我要……要见他……你去让慕……让慕靳辰找他……”
录音就只有这么一段,他既没有说要见的人是谁,也没有讲明白想让慕靳辰去找谁。
小护士疑惑重重,可慕靳辰却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他要见的人,他想见却又见不到的人,无非就是那一个——沈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