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下午四点钟,日头西沉,天色渐渐昏暗起来。
  徐徐涌来的微风吹皱了海面,荡漾起层层叠叠的波纹。一朵接着一朵的白色浪花拍打在岸边,隐约还能听到从岸上传来的欢声笑语。
  远处是这座城市渐渐点亮的万家灯火,天边的红色云霞肆意绽放,将一望无际的海面也映照得通红,仿佛一片涌动的火焰。
  陈旭礼等人一直守在岸边,直到载着纪云和顾心怡的小船越走越远,最终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在海平面上消失不见,他们才打道回府。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幕降临,而纪云和顾心怡乘坐的小船也与陆地的距离越来越远。
  最初的时候,站在甲板上的顾心怡还能够看到远方城市灯火的轮廓。到了后来,哪怕她极目远眺,也是一点光亮都看不到了。
  虽然没有了灯光,好在大自然的自然光源十分给力。夜空中,一轮满月才刚刚升起,皎若银盆,向海面上倾洒着透亮的银辉。
  因着远离了城市的灯光污染,就连天上的星星都看得格外清楚。
  如果不是有明亮的月光、灿烂的星光作伴,这一望无际的漆黑海面,还有不断拍打着水面的浪涛,都将变成可怕的存在。
  迎着微凉的海风,看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海面——空旷,辽阔,视野里一片干干净净,除了海水,什么也没有。
  顾心怡心中不由得暗暗发愁。
  纪初见带着纪相思搭乘的那艘游轮,是在十个小时之前出发的。也不知道在开到最大马力的情况下,要多长时间才能追赶上……
  而这中间的每一分钟、每一小时,纪相思的人身安全都无法得到完全的保障。
  肩膀上忽然多了一条柔软的毯子,从后面过来的纪云把顾心怡裹成了一只毛毛虫。
  “海上夜里风大,别站在这上头吹风了,当心着凉感冒。”
  纪云怎会不知顾心怡心中所想?但他不敢多提。怕说得多了,顾心怡会愈发的胡思乱想,忧思难当。
  被纪云牵着手带进了船舱,顾心怡才知道,什么叫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不大的空间里,厨房、卫生间、收纳柜、床铺等等,一应俱全,精致的装潢甚至比城市里的许多公寓更要上档次。
  纪云把顾心怡带到床边,按着顾心怡的肩膀,让她乖乖的坐在床上。
  “时间还早,一时半会也追不上,你先休息。”
  顾心怡想要拒绝,可是看到纪云坚定的眼神,她说不出一个不字,只好老老实实的钻进了被子里。
  可能是因为连日来的奔波劳累,身体早已在疲惫的边缘苦苦支撑,也可能是因为有纪云守在身边,让她觉得很是心安——在这摇摇晃晃的船上,顾心怡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纪云一直在床边守着,待到顾心怡终于入睡,亲了亲她的额头,又给她掖上被角,这才转身去做其他的事。
  他坐在书桌前,扭开台灯,将刚刚从保险柜里取出来的海域图平摊在桌子上,对着光源仔细研究。
  这是一张边缘破损,纸面也早已泛黄的海域图。其上用古老的文字标注着各处海域的简要情况,哪里有暗礁,哪里又时常有凶猛的生物出没。
  若是顾心怡看到,定然会十分惊讶——因为这张一看就十分古老的海域图,她上个月才刚刚在新闻上看到过。
  当时主持人不无激动的介绍着,说这张海图是考古界和历史界的重大发现,它将华夏人探索远洋的历史向前推进了近千年。
  而此刻纪云好看的剑眉微微拧着,他指尖轻点,朝那海域图输出了一点自己的灵力。就见那海域图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突然“活”了过来。
  泛黄的图纸上,竟然升起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水面之下,有些地方暗影密布,那是常常有船只触礁沉没的危险水域。
  忽然,一条鱼儿高高的跃出水面,隐约能看到其张开的鱼口中那两排密密麻麻的尖利牙齿。
  纪云的视线在海图上来回扫视着,最终停在了一处。
  与其他地方不同,那里的海水是一片漆黑,还能在海面上看到隐隐流转的漩涡。
  修长的指尖划过“水面”,图纸上泛起两层涟漪,紧接着,所以我换向便如同那时突然出现,又突然的消失不见。
  书桌上那张平摊着的海图,好像就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图纸,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的。
  只是仔细看看,与刚刚被纪云拿出来的时候相比,图纸好像变得更加破旧了。
  ……
  从深眠中醒来,顾心怡整个人还有些迷蒙之感。
  她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望着床头那盏昏暗的小灯发呆。
  还是隐隐传来的海浪声,将她从一片茫然中拉拽出来。
  抓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走到了深夜十一点半。她这一睡,竟然睡了六个小时之久。怪不得觉着浑身轻松,连日以来积攒的疲乏都卸去了不少。
  信号栏是空的,根据航速估算,他们此时应该已经进入了公海。
  在船舱里扫了一圈,顾心怡并没有看到纪云的身影。她从床上起来,在随身携带的衣物里找了两件厚外套,一件自己穿上,一件拿到驾驶室去送给纪云。
  从舷梯往上走,离开船舱之后,顾心怡明显感觉到,温度下降了一半。潮湿浸骨的海风,好像能从窗缝里钻进来。
  顾心怡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隔着厚外套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听到脚步声,坐在操作台前的纪云转头向顾心怡看过来。
  “怎么不多休息会儿?天亮了我会叫你。”
  外套亲手披在纪云肩膀上,顾心怡嗔了他一眼。
  “你当我是小猪崽呀,哪有睡那么久的?”
  “倒是你,已经守了这么长时间,早就累了吧?下去小憩一阵子,这里有我在呢。”
  纪云却摇了摇头,沉默地看向窗外。
  顾心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发现不知何时,海上竟然起了大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