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淮安城,淮安知府早已出城相迎,并把自己家的宅子收拾出来,让王爷住了进去,自己一家老小则挤在了另一处祖宅内。而陈太医口中那位神医也被云落给请了过来,却是鹤发童颜、肤质细腻、精神矍铄。
  那位神医在淮安城内确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名叫安羽,约莫五十岁左右,据说在宫里当过差,但因为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前两年便告老还乡,回了淮安。但这位神医有个规矩,每日只医三位病人,人数一够即便是有黄金千两相邀,也绝不出诊。因此淮安百姓对她是又爱又恨,又敬又骂。而今日正好出城办事,刚回来便被请到了知府家宅,羲王爷便是她今日第一位病人。
  安神医一搭脉,便吩咐了随行的女童准备了几味汤药熬制,扶羲王爷喝下后,王爷吐了一口黑血,竟幽幽转醒。云落大喜,忙叫了魏子虚进来,听王爷吩咐。
  羲王爷有气无力地说:“禀告皇上,另派钦差大人南巡。今日抓到的刺客,交由云落全权处置。”说完便又晕了过去。
  安神医说:“王爷中毒伤及心脉,需要静养。这段时间内草民会日日陪护,熬药施针,但请各位尽量不要打扰王爷。草民以性命担保,月余绝对能将王爷体内余毒清除。只是这药材中却一味极其珍贵的血蟾蜍。我想皇宫或者羲王府应该会有此药。”
  云落忙道:“不错。王府内确实有血蟾蜍,我现在就快马加鞭,回京城取药!”说完便出了门,临行前叮嘱魏子虚务必照料王爷周全,并对刺客严加看守。魏子虚以性命担保护王爷周全,言辞间已有凛然之色。
  送走晋轩,魏子虚回房见阿云安置在外间,问安神医:“不知这位阿云公子可有大碍?”。安神医走过去瞧了瞧,说:“这位公子救治及时,没有大碍。约莫两三日就能清醒过来。”
  魏子虚找了府中的男侍去照顾阿云,又安排了守卫严密守护宅院。自己则去写折子向皇上请罪。
  这厢正急的焦头烂额,忽听底下一名羽林军来报:“禀告将军,带回来的刺客服毒自尽了!”魏子虚一惊,手中毛笔不慎掉落,怒道:“没用的东西!不是已经交代让你们严密看守吗?!”
  底下跪着的人俯身请罪:“那刺客已经怀着必死之心,趁着喝水的时候,将指甲里藏的毒下到了水里。请将军降罪!”魏子虚无奈叹气,道:“让负责看守的护卫自己下去领五十军棍吧。”
  第二日,王爷遇刺的折子便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宫里。女帝看了折子龙颜大怒,当即下旨王爷遇刺的淮安辖区内巡抚、知县治理不善,各降三级;负责护卫的魏子虚失职,着革去兵权,留守淮安戴罪立功;两江总督姚芊素是行刺的最大嫌疑,立即停职查办,由直隶总督连廷玉兼理两江事务。同时命上任不久的吏部侍郎、春榜探花徐呈泽任钦差大臣,携天子剑,督查姚芊素受贿、行刺一事。
  三日后云落便风尘仆仆的赶回了淮安。回羲王府时司马幽竹已经久候多时,将家传的避毒珠送来,让云落带去淮安。一路上竟是日夜不休,马不停蹄的将血蟾蜍和避毒珠送了回来。几日后,阿云已经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便下了床,踉踉跄跄的奔到王爷的睡榻前,望着床上那人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便泪如决堤。
  他握住她纤瘦的手掌,触感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凉和陌生。他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带着感动,带着恐惧。他怕那双清冷中带着丝丝温柔的眸子再也睁不开。手中的避毒血玉,触手生温。
  还是自己身体太虚弱,在她床边守了不多时便头晕目眩。他一味坚持,被云落劝下:“公子自己尚且身体虚弱,余毒未清,需要安心休养,怎么能去照料王爷?累坏了怕是又要劳烦太医了,反而对王爷养伤不利。”魏子虚也在旁边劝着,阿云只好作罢。
  而安神医住在了知府宅子里,除了有一晚带着小童回草庐拿药材,其余时刻则和陈太医在王爷身边侍奉汤药、寸步不离。
  王爷遇刺的消息传得满朝风雨,女帝虽刻意对清心小筑封锁了消息,但明肃太后仍然从种种迹象中猜到了八九分,于是一气之下,竟卧病在床,而且只拉着皇上,让她下旨诛姚芊素九族。女帝劝了许久,才平息了下来。
  赵相府内,赵向南在书房内神色凝重,面沉如水。大女儿赵月静在一旁陪侍。
  “母亲,这次姚芊素也太大胆了,竟敢行刺王爷!皇上派了徐呈泽去查案,您说会不会查出我们的事?只是便宜了徐呈泽,从中了探花被皇上钦点为吏部主事,没几个月就升了侍郎,现在还做了钦差。”赵月静在吏部任主事,对徐呈泽后来居上颇为不满。
  赵向南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低估了皇上啊。当初真不应该……唉,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赵月静觉得奇怪:“这事和皇上有什么关系呢?”
  赵向南一脸疲惫:“姚芊素虽然行事不端,但以她贪得无厌、懦弱怕事的性格,断不至于做出行刺的蠢事。依我看,这次她也只不过替人背了黑锅罢了。”
  赵月静睁大了双眼:“啊?朝廷上下都知道是姚芊素做贼心虚,怕王爷查出来才行刺的啊?而且那群刺客用的箭上不是还有姚府的印记?”
  赵向南对这个不开窍的女儿已经失去了耐心:“哪个人会蠢到行刺王爷还留下自己身份的线索呢?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赵月静问:“那母亲觉得是谁派出的刺客?”赵向南沉思良久,也不答话,最终叹了口气,说:“静儿,你早点去歇息吧。我在书房里静一静。这些日子告知各位,一定要低调行事,万不可闹出任何岔子,否则我也保不了她。”赵月静不敢再多说什么,于是告退。
  赵向南望着窗外乌云滚滚,欺压而来,喃喃道:“这么快就要变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