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冬天姗姗来迟,直到十月份,才迎来它的第一场雪。雪花飘飘洒洒,如同洁白的小信使在铁青色的天空下自顾自的舞蹈,那“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诗意,在肃杀的战场上,荡然无存。
  魏子虚挑开营帐,便被兜了满怀的冷风。掸掸身上的雪花,望了望远处那个衣袍翻飞的身影,问身边的侍卫:“王爷在那里站了多久了?”侍卫答话:“已经一个时辰了。午饭也没吃。谁也不敢去打扰。”
  魏子虚点了点头,径直走了过去。
  姬凤天面沉如水,目光中泛起迷离的神色,望向遥远的地方。纷飞的乌发已落满点点雪花,一身黑色衣袍在风中翻飞着,清冷满怀。
  “外面天气冷,还是回营帐吧。”魏子虚本来因为那件事对她破有偏见,但见她自那之后每日都会在望风岭上待一两个时辰,仿佛在一尽哀思,于是心也软了下来。
  姬凤天沉声道:“你可知道在这边疆中,曾有一个关于洛神的传说?”
  魏子虚一愣:“洛神?我小时候听母亲说,她曾经带着将士们攻打西蛮的侵扰时,在河边见过一座庙。当地牧民说这是洛神庙。但据说庙里供奉的竟然是个男子。也许在西蛮,男子地位要高一些,洛神是男子也就不奇怪了。”
  姬凤天点点头,手扶在她肩上,一脸严肃:“子虚,帮我一个忙。”
  从未见过姬凤天如此客气,魏子虚颇为不习惯:“王爷请吩咐。”
  “将方圆五百里内了解洛神庙由来的老人全部给我找来。我想知道,洛神的原身,到底是谁。”姬凤天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好。”无论她到底想做什么,只要不危害到天凤的江山社稷就好。而且,女帝的密旨中也写的清清楚楚:全力协助羲王爷,唯羲王之命是从。
  更何况姬凤天自战后一个月内,对西蛮战后残局的各项策略方针都是亲力亲为:女帝皇恩浩荡,特赦喀什儿儿女亲族性命,并永保其荣华富贵;西蛮对天凤王朝俯首称臣,三年内不纳岁贡;鼓励西蛮与天凤王朝之间的经济往来,鼓励两族通婚。
  女帝对姬凤天几乎交付了西蛮部落的各项大权,魏子虚对此颇为不解。毕竟姬凤天曾经也是先帝内定的储君人选,先不说避嫌,单是姬凤天在天凤王朝的威望,便足以起兵造反。如果再有西蛮的支持,便可将大陆上整个北方收进囊中。功高盖主着,必受猜忌。魏家深谙此道,因此长久驻守边疆,忠心耿耿,生怕走错一步。而女帝对姬凤天竟然放纵至此,实在不解。
  只是,姬凤天心中了如明镜。若不是那封表明自己愿攻陷云景王朝、一统中原的奏折,女帝不至于如此欣喜。攻陷云景王朝,是天凤历任女帝的心愿。当初他们的母皇千方百计想要姬凤天出手,如今,她终于心甘情愿了。而且,安插在姬凤天身边的探子回报,原因是为心爱男子报仇,女帝便更加放心。她最了解这个妹妹:虽然心性淡漠,一旦用情,便是痴心专注。这样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棋子,是帝王最喜欢的。
  姬凤天对这些并不在意。她现在唯一所在意的,就是“回家”。趁着战后休养生息的这段时间,她要尽快找到答案,攻打云景后,她便“回到未来”。
  风信堂堂主林芜早已被派去巴林城打探消息,近日传来消息说,洛神碑已经找到了。那本文籍是阿南在西蛮大营中偷偷送过来的,她是大楚余孽,因此大楚、洛神、“回家”,三者之间必然有紧密联系。对于阿南,她派出了自己掌握的全部资源,竭力搜查。
  西蛮虽然已经俯首称臣,但顽固势力逃向了更远的西方,西蛮境内也时常有暗杀行为,因此政局并不十分稳定。姬凤天带着一队人马奔向了巴林城。
  一入城,便见到林芜带着边境的信使在城门口跪迎。关于阿云的事,军队中的探子没有打探出真实消息情有可原,但自己培养多年的信使竟然也走了眼,姬凤天对风信堂的办事不利颇为不满。因此林芜最近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惹得主子不高兴。
  巴林大营已经成了天凤大军的驻地,只是因为姬凤天和魏子虚会时常到望风岭去“巡视”,因此望风岭还有部分驻军。
  进了巴林大营,林芜忙带着姬凤天去看那块洛神碑。石碑曾在洛河中浸泡多年,因此碑面毁坏严重,但还好仍能看清碑上所刻的碑文——洛神的旨意。
  姬凤天仔细察看了那块石碑,心中了然:那段碑文翻译过来很简短,大意是百余年前曾有个男子也是从异世界而来,聪慧睿智,文韬武略,颇受当时的大楚女帝重用,尊其为大祭司。他教会人们文字、种植、锻造、制作精密武器等,大楚帝国才得以兴盛。因为他最初在洛河中被发现,昏迷不醒。又名阿洛,因此大楚帝国敬他为洛神,立碑修庙,以彰显其功德。后来,他发现了“回家的秘密”,因此写下来以告知后人中的有缘人。
  但是,那“回家的秘密”,却不在碑上!而那块石碑,也确实已经有百年历史。
  姬凤天终于明白,为什么搜寻回家的秘密时,都或多或少的牵扯到了大楚帝国。为什么黄绮贞和阿云都会颜体,应该也是阿洛教习了大楚帝国的皇族写这种字体。
  看来,她下一步只要搜查全国会书写颜体的人,便能够找出大楚的后人。
  魏子虚办事效率很高,她想找的那些老人已经在巴林大营的小屋内等候了。姬凤天仔细询问,对其礼待有加,又称自己对洛神的恩德非常敬仰,想要为洛神再修庙供奉。那些老人本来害怕朝廷会压制对洛神的供奉,毕竟为一名男子塑身立庙,有悖常理。因此他们只得偷偷立庙,而且不敢把庙修的太大,塑身也只用泥塑。
  看到姬凤天对洛神的敬意,老人们才纷纷说出自己所了解的洛神。
  姬凤天耐着性子听他们不停地絮叨,直到大致了解洛神活动的范围和踪迹后,才放他们回去。
  洛神,最后一次现身,是在天凤和云景王朝的交界。且不论是否真实,至少有传闻比没消息要好。剩下的,就需要姬凤天一一去验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