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姑苏城冷雨潇潇,阴沉肃杀。和西蛮北疆的寒冷凛冽不同,江南的冬天冷到刺骨,仿佛连思维都被冰冷湿润了。偶尔,空中飘落片片冰渣,很快又融化在雨中,消失踪影。
  苏家祖宅中依旧清冷沉寂,但比之从前的颓败落魄,如今显然华丽了许多。就算和当初苏家鼎盛时相比,都更加奢侈。除了徐呈泽的大力修缮,还有姑苏城的风信堂分舵舵主阿紫的时常“关注”,生怕这位主子在姑苏城受了半点委屈。
  姬凤天站在窗前,注视着窗外的一片翠竹。雨滴打在竹叶上,沙沙作响。寒风挟着点点湿气灌窗而入,卷起她白色衣袂的一角,更显清冷。林芜推门而入时,便见到她的主子像往常一样,又在窗前发呆。从前,主子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习惯。
  姬凤天瘦削的面容上已沾了点点雨滴,硬朗的面部线条如笔勾画,空洞的双眸也锐利起来。
  林芜递上一块绣帕,道:“主子,阿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洛神的事还是没有线索。奉安城内发现了付氏母女和黄绮贞一直在帮助三皇女结交朝中大臣,树立威信。看样子,是想通过支持三皇女上位,从而让大楚的势力控制云景王朝。”
  姬凤天将擦脸的绣帕丢在一旁,语气温和:“江南的刺绣确实好,只是花样太过繁复,小家子气。”
  林芜没想到她还有心情讨论刺绣的事,愣了一下,随即便回过神来:“主子,如果我们再不出手,大楚的势力只怕更加强势……”
  姬凤天转头看看红木桌上的一封书信,问道:“云落和晋轩的身份查清楚了没?”
  林芜望着她沉静的面庞,以及稍显躲闪的眼神,叹了口气:主子比以前的淡然冷漠更加让人觉得温暖,但是当她真心想要融化时,却被亲近的人伤害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在他们到北疆之前,没有任何资料和记录可以搜寻到。目前看来,可能是女帝或者大楚的人。晋轩可以接近司马小姐,现在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不知道会不会利用中书令对主子你不利……”林芜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但愿他不会对司马不利。”
  林芜微微笑道:“主子确实变了很多。”
  姬凤天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不语。
  “主子,奴才有一事不明。关于洛神的线索,为什么不直接从付氏母女和黄绮贞身上下手呢?连风信堂最优秀的信使们都全部出动了,没传来几条有价值的消息。”
  姬凤天微微一笑:“阿芜,我何尝不知道他们是最了解内情的?只是付氏母女心狠手辣,黄绮贞更是心机叵测,若我真能擒住他们,你觉得凭借风信堂逼供的手段,能让他们开口吗?”
  林芜付氏母女现在受黄绮贞保护,我们没办法接近。主子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姬凤天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望向窗外:“也许……是时候了……”
  相国府内,黄绮贞和付氏母女在药庐内,边忙碌着草药边说着话。
  “听说姬凤天打着探望姑姑明泽玉的旗号,要来奉安城。你觉得她目的何在?”阿南似乎很是焦虑。姬凤天曾经抓过她,虽然点了她的昏睡穴,但朦胧中她仍记得喀什儿凄惨的叫声。虽然她一向心狠手辣,但能够让喀什儿这样的女人都惨叫连连,真是无法想象姬凤天这个人到底有怎样的手段。
  “已故的大祭司的预言果然实现了,姬凤天果真能够看得懂天书。阿南将天书的一部分送到天凤军营后,姬凤天便出现在了洛神庙,还杀了我们百名大楚武士,这个人绝对不可小觑。现在整个大陆都在讨论洛神的事,必然也是姬凤天放出的消息。她这次来云景,我看是冲着洛神来的。”付曦文面沉如水,神色异常严肃。
  黄绮贞则面无表情:“八年前姬凤天出战西蛮时,据潜伏在她身边的探子回报,似乎就是为了天书。如今看来,她果然是预言中的皇者。现在皇甫后裔已经出现,大楚帝国复兴后必然是皇甫家荣登大宝。姬凤天,是大楚复辟最大的障碍。”
  付曦文点点头:“不错。姬凤天不除,我们的大业难以完成。现在西蛮已经被她收复,连喀什儿的亲族都已经归顺,看来我们西蛮的势力再难以重振。现在司马侯的势力被女帝削弱,我们必须加紧对云景的控制,才能绝地反击天凤和西蛮。大楚的武士们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阿南也附和道:“不错。只不过云景王朝这边的布局也太乱了吧?明锦鸿联合西蛮想要打击天凤,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黄绮贞,你在云景消息灵通,怎么当初没有阻止她?结果喀什儿逼我尽早完成火炮的制造,你知道我有多被动吗?”阿南对黄绮贞很是不满。
  黄绮贞都未看她一眼,只忙着自己手头的事:“不要忘记她之所以能够攻破西蛮,好像是因为火炮这个杀手锏失效吧?”
  “你……那说来大楚帝国的皇甫后裔是你负责培养的,结果你看那个小皇子除了能写一手颜体,还有哪一点是符合皇者素质的?”阿南仍然不依不饶。
  黄绮贞对于这次争执已经有些不耐烦:“大祭司,诋毁皇甫后裔,在大楚律例中应是什么罪责?”
  付曦文一挥手,略带愠怒:“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以如今的形势来看,洛神的事被姬凤天一闹,恐怕天凤、云景、夜郎等几个国家的帝王都会加大对大楚武士们的搜寻和剿杀。我们只能加紧大计进度。这个时候,我不允许任何人对大楚复兴有任何不利的行为!”
  阿南和黄绮贞立即恭谨道:“遵命。”
  天边,风卷残云,夕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