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一刻值千金。姬凤天这些日子仍是带着皇甫辰四处游玩,两人之间也更加如胶似漆,亲密异常。只是皇甫辰头疼发作的越来越厉害,安羽一直催促着赶紧拔出金针,姬凤天实在拖不过去,只好答应。
  其实,这段时间皇甫辰也渐渐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神色夜渐渐黯淡下去,不似往日里活泼张扬。这反而让府中的侍从们却不习惯这样沉默寡言、迷离伤神的让人心疼的洛公子了。
  皇甫辰终于再也忍不住,死死追问下,姬凤天才将他脑后封魄金针的事情一一告知。皇甫辰一直要求着让安羽拔出金针,每次都被姬凤天转移话题给搪塞过去。直到皇甫辰以离家出走为要挟,姬凤天才决定让安羽准备拔针。
  虽然针灸之术在杏林很早就已经成熟,但对于封魄金针,除非医术非常高超之人才能施用。施针者不但要认穴奇准,下手力道要掌握精准的分寸,才能压制住病患最痛苦的记忆,并且配以催眠术,使病患接受一段新的经历,从精神的角度彻底改变自己,并且绽放出自己最期望的状态或者性格。
  施针虽然困难,但拔针更是需要浸淫针灸之术十年以上者才可能完成。此前不但要以汤药辅佐使金针松动,还要使病患泡在多种名贵草药做成的药汤中刺激全身血液流通,疏通任督二脉,然后拔针者要聚全部内力于手心,慢慢吸出金针。在整个过程中,拔针者必须全神贯注,不能受半点外力打扰,否则金针稍微有偏差,病患的大脑便会受到极大的损伤。这也是姬凤天迟迟不愿让安羽拔针的主要原因。但是到底抵不过皇甫辰的苦苦纠缠和他头痛发作时的痛苦神情,决定让安羽拔针。
  为皇甫辰拔针整整耗费了两个时辰。整个过程中,皇甫辰倒并不痛苦,只是安羽耗费内力,元气大伤,姬凤天在殿外急的团团转,却不敢贸然进殿,只能紧握着拳头,坐在殿外的台阶上,耳朵紧紧听着里面的任何动静。
  仿佛经受了最痛苦的刑罚,拔针顺利结束后,守在殿外的姬凤天觉得全身都要虚脱,忙挣扎着跑到殿内,抱起药桶里神色委顿的男子,帮他换过衣衫,放在榻上休息。
  也许是累坏了,男子昏昏沉沉的睡了四五个时辰,才慢慢睁开眼睛。见到姬凤天正担心的坐在床边望着他,带着倦意说道:“阿风,我好累……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姬凤天忙将他扶起,揽到怀里安慰道:“先别想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别怕,有我在你身边……”
  “阿风,你到底爱的是褚林,还是阿云?抑或,那个张扬活泼的皇甫辰?”男子已经带了浓重的鼻音,眼圈泛红。
  姬凤天在他额头轻轻印下一吻:“我只想告诉你,现在,我最爱的,就是我怀里的这个人,无论他长得像谁,无论他温柔大方还是张扬灵动,我都爱你,爱到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
  男子满足的一笑,又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他睡得并不安稳,秀眉一直拧着,是不是几句梦呓。姬凤天没有离开,只除去鞋袜,在床边轻轻地抱着他,让他睡得香甜些。
  姬凤天也确实很疲倦,再次醒来已是午夜,怀中仍残存着他的温度,只是不见了人影。姬凤天四处环视,喊了几声却没有回应。殿外值夜的侍从忙进来回话,却都说没有见到任何人走出大殿。
  姬凤天心想是不是阿云在故意逗她,于是让侍从们都退下,自己则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仔细寻找。
  她不断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只是一点点翻箱倒柜的寻过去,看到烛光下暗淡而空荡荡的空间,心却越来越忐忑,呼喊的声音也渐渐有些发抖。直到听到一个角落的箱子内似乎有动静,她便慢慢地走近,边呼喊着“阿云”的名字,边轻轻地打开了箱子。
  她发誓:除了觉察到自己穿越的那次之外,她从未有过此时此刻的震惊和讶异!
  箱子内,那个人影瑟瑟缩缩的想要尽量躲进阴暗的地方,身体在不停的发抖,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样子,更不想自己暴露在任何一点灯光下。
  “熄灭……熄灭烛光……”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响起。
  姬凤天连忙答应,熄灭了大殿内所有的蜡烛。殿外的侍从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姬凤天冷喝一声,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
  因为,她打开箱子的那一刻,便已经看到里面男子身上那件熟悉的衣衫,以及,满头的白发。
  “阿云,你出来好不好?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是爱你的,你相信我……”姬凤天紧张的劝着他。
  男子的脸深埋在衣衫和白发间,看不清表情,只是鼻音浓重:“你放过我吧……不要看我的样子,就让我一个人安静地离开好不好?就当我死了好不好!”他的苍老的声音已经有些尖锐。
  “阿云,你先出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算你怎么样了,我也可以遍寻天下名医将你治好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抛开你不管。你是了解我的……”
  “不要再说了!给我一件大氅,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大声地哭喊着,声音更加凄厉骇人。
  “好好,别着急,你先等一下。”姬凤天尽量让他情绪平缓一些,同时翻出一件黑色大氅,慢慢递给他。他伸出一只手,摸摸索索的接过来,手上皮肤粗糙暗淡,恰似老人的手一般。
  他抖抖索索的披上大氅,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宽大的帽子遮住白发,挡住脸庞,看不清样子。他让姬凤天退到一旁,背对着自己,颤颤巍巍的从箱子里站起来,一步步往殿外走去。到门口时,姬凤天迅速转身,在他的颈后一砍,他便晕倒在了她怀里。
  安羽已经赶了过来,把过脉后,面沉如水。
  大楚皇甫家族,族人中女子向来延年益寿,男子后背有凤凰涅槃印记,长到十八岁,将急速衰老,然后油尽灯枯。大楚史记记载:皇甫家族之男子,因挑起争权之乱,已被洛神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