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儿坐在白小悦对面,缓缓道:“依卓佩戴的香囊是用素锦裁剪绣成的,素锦如此名贵,宫中能用素锦的娘娘都不多,何况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恐怕这里面大有文章。”
  白小悦点点头。刚才在依卓转身的时候,白小悦瞥见了香囊。她叫住依卓就是想看看清楚,果然是素锦绣成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推到玲儿面前,自己拿起一个空茶杯又开始泡茶。“继续说,你有什么推测?”
  玲儿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吹吹热气,小小地抿了一口,说道:“应该是宫中哪位娘娘所赐。而宫中哪位娘娘有素锦,内务府方面都是有记录的。再说依卓,她看着乖巧,眼底的精明却没掩饰好。在这个非常时期,谁想要在公主身边安插眼线呢,我觉得……”
  “别说。”白小悦打断玲儿的话,端起新泡好的茶,吹吹上面残留的茶沫,说:“这样,咱们把猜测的人写在桌上。”
  如果此刻是若兰在白小悦对面,肯定是翻大大的一个白眼,不屑于白小悦的提议。这答案昭然若揭,还用猜吗。不过现在和白小悦一起品茶的是玲儿,玲儿柔柔一笑:“好啊。”
  两人沾着滴落的茶水,在桌上飞快写了下来。然后两人很有默契地抬头看对方的字,一个字体娟秀一个字体遒劲,写的是相同的两个字,皇后。
  相视一笑,白小悦随手在桌上摸了一把,这个动作倒是让玲儿无奈了,不过她已经习惯,拿起帕子擦拭白小悦的手。白小悦轻声道:“我不过才清除了两个皇后这边的人,她立刻就把眼线安插到我身边了,动作真是迅速。”
  玲儿附和道:“我差点被骗过去,真是大意了。”
  白小悦眼角抽了抽:“你这是大意了么,只是没有立刻判断出来而已。要我说咱们是太幸运了,因为一个香囊就看出了依卓的身份。”
  玲儿笑道:“全托公主的福。要不是你平时待人那么好,也就没有这么好的人缘,我们也不会一下子就猜到了幕后之人的身份。”
  “人缘好什么啊。”白小悦不屑:“只不过因为我是公主罢了,她们争宠也不必要和我争。没有利益的冲突,她们当然不会浪费精力在我身上了。”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大概也能解释眼前的事情了。
  玲儿怕这个话题接下去会惹的白小悦想起以往不高兴的事情,打岔道:“公主,你泡茶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精了呢,若兰没在这里,不然肯定缠着公主再泡一壶。”
  “背后说我坏话啊,我哪有那么胡搅蛮缠。”若兰蓦地出声道。
  两人看去,若兰正迈进花厅的门槛。她抽着小鼻子,一耸一耸的:“话说回来,公主,你的手艺真的精进了哎。”她抢过玲儿手里的茶杯,一口喝尽,还煞有介事的吧唧吧唧嘴:“好喝好喝。”
  好茶都是用品的,哪有像若兰那样一口喝下去的。玲儿笑着摇头。白小悦摘下翡翠米珠护甲就要扔若兰,想了想怕摔坏了护甲上的翡翠,她可是最喜欢这套翡翠米珠护甲了。这个动作却让若兰一下子跳到玲儿身后躲起来,叫道:“小的有要事禀报!公主手下留情啊。”
  白小悦忍着笑戴好护甲,故意板着脸说:“有什么事情赶紧说。”
  若兰凑到白小悦耳边,神秘兮兮地指指内室的方向,小声道:“有人在等你哦。”
  白小悦一听就头疼了:“这个时候他来干嘛啊,这不是成心添乱吗。”
  若兰忙直起身,拉着玲儿往外走:“刚才你们密谋什么呢,老实交待知道不。哦对了,公主赶紧去啦,不要让……别扔!我不说了!玲儿快走,小心被护甲暗器伤着。”
  白小悦哭笑不得地看着若兰把玲儿拖到门口,两人窃窃私语起来。白小悦看一眼内室的方向,无意识地把护甲摘下来又戴上,再摘下来,再戴上……反反复复好几次,直到听到若兰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这才如梦初醒般,干脆把护甲全摘下来放在桌上,走进了内室。
  果不其然,一进内室,白小悦首先看到了一个背影。每次都是这样,次次是陶远致等她,次次把背影留给她。白小悦轻手轻脚地磨蹭到陶远致身后,这才出声道:“你来啦。”
  陶远致回过头来,一下抱住白小悦:“嗯,来了。”
  白小悦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反正用力不用力,都挣脱不开陶远致的钳制,干脆就不动了,老老实实地让陶远致抱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感觉有点尴尬。
  陶远致则不然,他没见到白小悦之前心痒痒的,见到了之后心还是痒痒的。前者是因为思念,后者是因为兴奋。
  静默了一会儿,陶远致问道:“皇后有没有再为难你?”
  白小悦摇摇头,又点点头,先把最近的事情告诉了陶远致,就是她把祭司和信州刺史拉下位的事情说了。她知道陶远致肯定听闻了这些事,但是她也知道,由自己亲口来告诉陶远致那又是另一回事,说明她对陶远致有依赖,有信任。然后白小悦又把依卓的事情说了。
  “皇后想要在你身边安插眼线?那为什么不找一个老成持重的人,这样不是不容易露马脚吗?”陶远致问道。
  恋爱中的人智商都这么低么。白小悦在心里鄙视了陶远致一下,这才说道:“平时无缘无故地,皇后要是往梅羽殿中安排某个人进来,肯定会引起我们的警惕,新人我们防备的就相对少了。虽然只是一面,但是我们可以确定依卓是皇后的人,香囊是一个证据。对了我问你啊,你相信直觉吗?”
  “嗯,相信。”陶远致是习武之中,直觉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有时却尤其管用。
  白小悦半真半假道:“女人的直觉尤其准哦,我和玲儿都有那种感觉,就是依卓肯定是皇后的眼线。”
  陶远致对白小悦的话没有怀疑,他现在关心的是白小悦的安全:“那你打算怎么办,要对依卓询问吗?”
  “不行不行,会打草惊蛇的。”白小悦忙否定了陶远致的猜测。
  “将计就计?”
  “哎呀,聪明了呢,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我的熏陶下,你这锈脑袋也会变灵光的。”
  陶远致宠溺地点点白小悦的鼻尖:“就知道耍滑头。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打算?我能帮上忙不?”
  “必须能!”白小悦说的很肯定:“你要做的可多了,因为我要把你安排进长和宫,当我的眼线。”
  本来白小悦想要自己把陶远致安排进长和宫,没想到陶远致一口拒绝,说自有办法调到长和宫当值。白小悦想想利弊也就作罢,任陶远致自己去折腾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偌大的皇宫还在静寂之中。白小悦跟若兰说了一声,一个人顺着永巷信步走着,知不觉走到了桃苑的边缘。
  此时已是盛夏,桃子早已成熟。桃苑中的桃树必然是良种,成熟后也能在枝头挂一段时间,只要不摘下来就是新鲜的蜜桃。所以树枝上的蜜桃还有许多,粉嫩的桃子,尖端红红的,让人有咬一口的冲动。
  白小悦一时玩心起,想要摘几个带回去。她挑来挑去,看哪只蜜桃让人垂涎欲滴就摘下来,不过挑半天好像都差不多,她逐渐走进桃源深处。
  突然,白小悦听到刷刷的声音,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有人练剑的声音。前世她经常看陶远致练剑,对此声音极是熟悉。好奇是何人在这里练剑,白小悦顺着声音走过去。
  一个男子穿着月牙白宫锦长衫,正背对着白小悦舞动手中的长剑。他身法敏捷,一柄长剑舞成灵蛇。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般,极有灵气。白小悦看着看着不觉痴了,如果可以,她想用别人形容自己的八个字形容他: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此人练剑好像并没有剑招,随心所欲地出手,灵动中暗藏凌厉。蓦地此人一个鹞子翻身,转身就向白小悦的方向刺来。白小悦一瞬间看清了这个男人,原来是尚云泽。尚云泽举剑向白小悦刺来,速度没有丝毫减慢,而白小悦并不躲闪,甚至看着剑尖越来越近,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剑尖离白小悦还有半米的时候,尚云泽反转长剑,身子一转向旁边跳出几步远,停住了脚,这才看着白小悦笑吟吟道:“公主好胆识。”
  “不是我好胆识,是因为我知道你这一剑刺不下来,那我何苦还费劲躲呢。”白小悦坦然地说。
  尚云泽暗自赞叹。刚才白小悦一接近他就知道了,趁错身的功夫他看清了原来是白小悦。这是他和白小悦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在宴会上,白小悦一舞惊艳四座,让他印象颇为深刻。
  此刻,见白小悦身穿玉色镶银丝绫衫,月白色水纹凌波长裙,真珠臂纱挽在臂间,头上只用羊脂玉如意发钗松松挽一个髻,一缕发丝调皮地飘在耳边,脸上脂粉未施。天然之姿让尚云泽更为欣赏,果然是清水出芙蓉。
  尚云泽看白小悦的同时,白小悦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难道真的是上天注定吗?前世,她也是这样看着正在练剑的尚云泽,结果,无意间,被慕容艳萍看到,成为她报复自己的工具。时间地点虽不同,但还是这两个人,还是相同的情景。
  白小悦有瞬间的失神,而就在她失神的那一瞬间,从她身上散发出浓浓的悲伤,错愕间,尚云泽试探地叫道:“公主?”
  “嗯?”白小悦回神应道,见尚云泽看自己的眼神古怪,手指不禁抚上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