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悦抓了一把香片扔进香炉里,袅袅白烟升起,缕缕散在空气里。鼻端一阵甜香,让人添了几分倦意。白小悦揉揉发疼的太阳穴,缓缓摇头:“还未想过。你有什么想法?”
  若兰把安神茶端过来,滤掉上面浮着的茶沫,说:“五公主有皇上庇护,公主不是还有皇上吗,晚宴上的一曲飞仙舞,不只是吸引了尚云飞的注意力,皇上对公主的赏识想必也深了一层,不然不会赏赐下如此多的东西。谁能想到,虽然行宫的生活清苦,没有好的舞蹈老师,公主的天赋可不是任人小瞧的。”
  白小悦喝了安神茶,走到床边坐下:“明日见机行事吧,皇宫中几日生活,倒是把人养的娇气了,才做了不多的事,身子乏得很。”
  玲儿服侍白小悦睡下,安慰道:“怎能不累,日夜需深思熟虑。且安睡吧,明日再说。”
  次日清晨,白小悦醒来,玲儿和若兰已在床前等候。她顺顺睡乱的蓬松的头发,笑道:“怎的起这么早?”
  若兰低声说道:“温雅宁宫里的小宫女来请公主,要公主去温雅宁宫里一趟,那个小宫女传了话来,就匆匆走了。”
  看来计划顺利。白小悦了然,温雅宁已经发现了胭脂里的蹊跷,因为此事尚不清楚,温雅宁想叫她过去问询,小宫女送了话过来便回去了,不然显得此事太过于郑重,这样一来倒是显得温雅宁为白小悦着想,左右结果是一样的,过程中乐的做个好人,卖了白小悦面子。
  “梳洗罢,温雅宁肯定等的着急了。”
  天才刚亮,永巷里只有晨起打扫的宫人们,白小悦携着玲儿和若兰走来。她今日穿一身鹅黄色撒花对襟石榴裙,头绾垂髫髻,簪一片蝶恋花红珊瑚垂珠发链,额间贴了花钿,耳挂米珠坠子,淡扫蛾眉,唇间挂着一抹清浅的笑意,整个人如一株迎春花,别有一股天真烂漫的神韵。
  温雅宁早已在正殿等候,玲儿和若兰向温雅宁见了礼,白小悦恍若没有看见温雅宁眼睛里的戒备,自顾上前拉住温雅宁的手,笑嘻嘻道:“雅宁可是想小悦了?一早起来就叫人去请小悦。”
  温雅宁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抿了一口玫瑰露,嘴角一抹清冷的笑意:“公主今日装扮和昨日大相径庭,美丽之姿仍是无人能比。”
  白小悦偏头笑道:“哪有雅宁好看呢,雅宁就像是开放的牡丹,雍容华贵。”
  温雅宁一袭云烟素锦宫装,三千青丝绾成如意发髻,簪两支金掐玉凤头步摇,凤头嘴里衔了一串红翡珠子,垂到耳边,与耳上的暗红色水晶坠子相映成趣。她素手拨弄着桌上的插瓶,瓶中正是一株开放的牡丹。“牡丹开的好,也不过是人培育的好,一个稍不留心,牡丹再美丽,也成了枯败的花朵,最后成为尘泥。”
  白小悦故作不解,看着温雅宁眨着大眼睛:“雅宁的话好奇怪。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怎么到了雅宁这里,就感觉只剩凄惨呢。”
  温雅宁肃正面容,指使白小悦的眼睛:“公主可知,昨晚的胭脂里,混着可毁容颜的剧毒?”
  “啊?”白小悦惊得站起来,意识到失态,忙又坐下,眼中登时浮上泪光点点:“雅宁是不是怀疑,小悦想要毁你容颜?”
  温雅宁不语,低头啜了一口玫瑰露,含在口中,似是认真品味玫瑰露漫在舌尖的清香。
  白小悦想要开口说话,一声轻轻的哽咽声溢出喉咙,她忙闭了口,低头用丝帕擦着眼角的泪,楚楚可怜的神态,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若兰说道:“温雅宁明察,公主绝对没有在胭脂中下毒。”
  玲儿也在一边附和:“公主不是能使出下作手段的人,请温雅宁调查清楚。”
  幽兰端着一碟点心打帘进来,笑道:“雅宁只是问问公主清不清楚这件事,并没有怪责公主的意思,若兰姑娘和玲儿姑娘如此急着撇清关系,反倒是落了心虚之嫌。”
  玲儿轻柔道:“玲儿急着撇清嫌疑是真,因为确实不是公主所做。请幽兰姑娘好好想想,公主素日和温雅宁并无过节,为何要害雅宁?如果说是因为嫉妒雅宁的美貌,那更不合实际了。嫉妒总有根源,无非是皇上的宠爱,公主是皇上的女儿,怎会和后宫妃子争宠,而去毁温雅宁的美貌?恕奴婢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凭公主的容颜,不必要嫉妒温雅宁。”
  几句话说的入情入理,幽兰一愣,很快神色如常,对温雅宁说:“小姐,你听听,奴婢说了一句话,玲儿姑娘可是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来堵住奴婢的嘴,这伶俐的劲,和公主是一样的呢。”
  温雅宁淡淡道:“玲儿姑娘伶牙俐齿,岂是你能比的。”
  白小悦已经平静下来,看着温雅宁真诚地说:“玲儿话语多有冒犯,还请雅宁不要和她计较。不过玲儿所说也是小悦心中所想。小悦昨晚见到雅宁,从心底对雅宁萌生好感,想到皇后曾经赏赐给小悦一盒胭脂,小悦从没打开过,这才给雅宁送了来。怪小悦没有事先检查过,幸亏雅宁心细,不然毁了雅宁容貌,小悦才回宫就犯下大错,情何以堪。”
  白小悦说到最后声音哽咽了,她极力忍住,不让眼中的泪落下。泪珠沾在睫上,盈盈欲落,看着让人怜爱顿生。
  温雅宁脸色微有动容,白小悦向若兰使一个眼色,若兰说:“奴婢敢问温雅宁一句,您打开胭脂盒的时候,可曾察觉盒子之前是否有被打开的痕迹。”
  幽兰接口道:“盒子是奴婢打开的,确实是奴婢第一次打开。”
  若兰叹息一声:“亏得姐姐警觉,要是若兰,肯定觉察不出胭脂里被动了手脚,如果是公主用了……”若兰做出一副后怕的样子。
  白小悦喝道:“若兰,不要多嘴!”
  “啪”地一声脆响,杯盏被温雅宁摔在地上,红红的玫瑰露洒在地上,触目惊心。几人唬了一跳,都是一愣。幽兰拉过温雅宁的手,急道:“小姐,没伤到吧?”
  温雅宁的脸色极其难看:“皇后,想不到她如此阴险!”
  白小悦惊慌地看一眼殿外,小声说道:“雅宁请注意措辞,保不住隔墙有耳,被有心人听了去。”
  温雅宁摇摇头,目光中露出一丝同情:“好孩子,这时候还为我着想,是我错怪你了。想不过你才回宫,皇后就……”
  白小悦低下头,一滴眼泪落在她交叠的手背上,顺着她光滑的皮肤滑落。“小悦一直不被人喜欢……昨日晓霜妹妹还出言相辱,小悦气不过,打了妹妹一巴掌,现在还忐忑不安,不知皇后会怎样严惩小悦。”
  温雅宁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解恨的意味,幽兰在旁边讶道:“公主打了五公主?五公主可是皇后心尖上的人,平时也最是小气狭隘了。”
  白小悦知道幽兰是温雅宁的心腹,对幽兰苦苦一笑:“谁说不是呢,小悦也是一时气愤没有忍住,少不得要受罚了。”
  玲儿跪下,声音更显柔弱:“虽说胭脂中有毒,公主却也是受害者,温雅宁素有贤德,必不会因此与公主产生嫌隙。皇后平日里总凭借身份压制各宫小主,就连雅宁,也被皇后设计过。如今公主才回宫,除了皇上没有可以依仗之人,还望雅宁看在公主对您一片诚心的份上,帮帮公主。”
  幽兰看白小悦楚楚可怜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对温雅宁说:“小姐,要不您帮帮公主吧。”
  温雅宁走过去,虚扶了一把,赞赏地看看玲儿:“忠心护主,是个好丫头。”
  白小悦走到温雅宁身边,郑重施了一礼,正色道:“皇后欺人太甚,小悦即使不出梅羽殿,坏事也会落到小悦头上。小悦不敢自诩聪颖,但尚有几分心思,古语中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小悦和雅宁联手,未必做不到。”
  温雅宁脸上微有诧异之色:“想不到公主看起来天真烂漫,说出的话却是如此决然。”
  白小悦眼神变冷:“小悦倒是想一直简简单单地生活,可是,身在皇室,怎么可能一直保持一颗纯净的心呢?我不害人,人却要害我。”
  温雅宁深有同感,怅然叹一声:“谁愿意总在勾心斗角中生活呢,所要的,不过是一方生存之地罢了。”
  迎春花开的正好,鹅黄的花瓣随风舞动,虽比不上牡丹的雍容,却自有一股清新的美丽。命其余人站在远处等候,温雅宁拉了白小悦的手走到院中,摘下一朵迎春花别在白小悦鬓间,看了看,微微一笑:“这花配着公主,也不知道是花衬的人美,还是人让花更艳了。”
  白小悦露出调皮的神色:“当然是人比花娇了。”
  温雅宁被白小悦逗得一笑。白小悦见温雅宁心情好了不少,小心问道:“昨晚的事真的是小悦的疏忽了,不过看雅宁容颜并无半分不妥,不知道雅宁是如何发现胭脂里有毒的?”
  温雅宁一哂,淡淡道:“我在闺阁之中,就喜欢弄些香料。昨日幽兰打开胭脂盒,我闻着里面似有一股洋绣球花的味道。只虽然所用不多,而且被百合花清新的香味遮盖了,仔细分辨,还是能分辨出来。”
  “洋绣球花有毒吗?”白小悦不解。
  温雅宁摇摇头:“不算是有毒,洋绣球花的花粉接触到人的皮肤,会引起皮肤过敏,瘙痒难耐。女子的皮肤如此娇嫩,一抓可不就毁了面容了。我尚没有另人检查,胭脂里还有没有其他的毒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