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閒臣僚言臨安府守臣。將本府胥吏。除合存留外。罷逐百餘人。更有不曾根括不得姓名人。盡行汰斥。亦幾二百餘。四方郡邑之廣。胥徒之。何可勝計。請令提舉存留正額外。餘皆罷逐。從之。亢子曰。胥吏奪取民財。甚於盜賊。必至剝膚椎髓而後已。蘇文忠謂縱百萬虎狼於民間。而禁其不食人。未之有也。宋胥吏如此其眾。民何以堪。然其病在上之人好立條教。多設色目。使彼得售其姦。因而呼朋引類踞為窟穴。以殃及百姓。若能正本清源於上。省官省事。彼胥吏又何權耶。吾知其求去不暇。而尚煩罷逐為哉。
  孝宗詔皇太子惇參決政事。侍讀楊萬里上書太子。大抵謂民無二王。國無二君。今陛下在上。又置監國。是國有二君也。自古未有國貳而不危者。讒閒之言啟。而父子之隙開。一履危機。悔將何及。又引趙武靈王命其少子何。魏太武使太子晃。唐太宗使太子承乾監國。皆及於禍。以懼之。太子覽之竦然。亢子曰。萬里之告太子。忠則忠矣。然似未合於義也。蓋父子之間可以情義動。而不可以利害言。當告之以陛下既命太子參決政事。宜謹守成法。一取上旨而後行。勿於定省。勿惑於讒間。勿輕為移易措置。慎之又慎。以俟陛下復辟。閒隙云云。及趙魏等故事。可勿言也。況孝宗慈愛性成。必無他慮。何乃動以危言。使太子或生疑懼也耶。後之不朝重華宮。雖由宦寺離閒。然安知非萬里之言。有以先入其心。疑懼而不能釋也。嗚呼。人臣進說於其主。可勿思之又思哉。
  金尚書省奏。鄧州民范三毆殺人當死。而親老無侍。世宗曰。在醜不爭謂之孝。孝然後能養。范三以一朝之忿忘其身。而有事親之心乎。可論如法。其親官與收養。滋謂世宗此詔。真仁至義盡。所當百世遵行者也。然使人迫范三以死。而范禦之。遂至殺人。則釁不自范始。法宜死而情有可原。又當別論者也。
  閤門舍人應材言。臺諫之官。在於言天下之大利害。不在於捃摭細故。區區止於言人之短長也。大姦大惡。固不可不為天下國家誅之。若夫有用之才。豈可以細故而輕壤之。帝深然之。亢子曰。北宋時臺諫攻擊宰臣。其始一二直臣。固由於公忠體國。而後遂有不逞之徒。或受指使。或希進用。以私意相攻擊。而朝廷之上。紛紛多事矣。迨賈易輩起。而其禍益烈。應材之言。深得臺諫之體。然諸臣細故。固不必形之奏牘。至於貪酷殃民。姦邪妄上之輩。雖目前不見為大利害。而終必害家凶國。此臺諫之極當論劾。斷不可以其有才而容之也。且自古貪酷姦邪未有無才而能濟者也。如王欽若丁謂蔡卞等。當其為守令。率能以才自見。及後得天下之柄。遂恣行其私。禍貽家國。若而人者。豈可因其才之有用。而不為去之哉。
  金尚書省擬奏阿克為刺史。世宗曰。阿克年幼。郡守係千里休戚。可不擇人而私其親耶。若以親親之恩。賜與雖厚。無損於政。使之治郡而非其才。一境何賴焉。亢子曰。王者之官人也。惟其賢不惟其親。蓋使之安百姓。而非以之榮一身也。故其人而賢。不以遠而廢。其人而不肖。不以親故而升。苟私其親而其人或至玩法病民。執之則傷吾仁。置之則害吾義。勢不兩全。世宗前以伊喇延壽污下不使為令。今以阿克年幼不使治郡。可謂能官人矣。
  周必大薦朱熹為江西提刑。熹入奏事。言提刑司管催經總制錢。起於宣和末年。倉卒用兵。權宜措畫。自後立為比較之說。甚至災傷洊至。錢米已無所入。而經總制錢獨不豁除。州縣之煎熬。何日而少紓。斯民之愁歎。何時而少息哉。亢子曰。朱子是言。仁人之言也。當時除朱子外。未聞有言之於君者也。考經總制錢起於陳遘。宣和中大盜方臘擾浙東。陳遘以發運使經制東南七路財賦。因建議如賣酒鬻糟商稅牙稅與頭子錢樓店錢皆少增其數。別歷收繫。謂之經制錢。至翁彥國為總制使。倣其法又取盈焉。謂之總制錢。歲入一千七百二十五萬緡。為州縣大患。初遘之建議也。其兄哭於家廟。謂剝民斂怨。禍必及子孫。後遘守中山。一家十七人。為叛將所害。果如其兄之言。按乾道三年。度支趙不敵奏。每歲內外支用。大概五千五百萬緡有奇。而諸路所入。別無蠲減拖欠。則足以支一歲之用。則亦僅五千五百萬緡有奇。而五千五百萬緡中。經總制錢幾居三之一。雖足供一時之乏。而歷久不罷。民窮財盡。識者謂必盡去經總制錢。而後天下乃可為。治平乃可望也。本朝顧亭林言。宋之亡。亡於經總制錢。且謂遘上得罪於藝祖太宗。下得罪於生民。而斷頭決腹。一瞑於中山。不過匹夫匹婦之為諒而已。焉得齒於忠義哉。然則懷利以事其君。雖死節如遘。猶為君子所深惡。後之為人臣者。奈何更蹈其覆轍而不思所變計哉。
  孝宗嘗與朝臣論治天下之道。或謂非法制禁令無以治。滋竊以為不然。夫治天下之道無他。君相端本於上。百執事潔己於下。使民強不犯弱。眾不暴寡。政平訟理。率天下歸於樸實而已。區區法制禁令。特餘事爾。
  書宋史理宗紀後
  亢樹滋
  世有名甚美而實不足為治者。如以正心誠意之學責難於君也。非正心誠意之不足為治。蓋正心誠意之本。尤在格物致知。致知者。致其先後之知也。格物者。格其本末之物也。必使本末先後之序。了然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