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安徽吏治五
  查揆
  德者全乎仁者也。刑者全乎義者也。義近禮禮辨上下定民志分爭辯訟非禮不決知上下之分而決於其上。則權生焉。故權不尊則法不行吏者。使之奉法而與以權者也。生死人者法。而非生死於群吏也。乃有挾其譸張之術與吏爭是與法讎也。讎群吏且不可。而敢於讎法。雖盜跖不謂然然而市井之民為之草野之人信之浸淫至於衣冠士族奉之過於其所師亦必有說矣。媿恥之心人人所有也憂危之情人人所有也當其媿恥冀有以文其當其憂危冀有以轉其機尤人情所不能免也。而所謂訟師者。乃持其變亂轉移之說以中之。其始亦明知理勢之所必無。而不勝其好勝與倖生之情。姑舉其身家從之。以嘗試徼倖於萬一。乃竟有反曲為直易禍而福之一事。則群驚為神。不幸卒麗於法。亦以為膏肓沈痼本不可藥。而非醫巫之罪。且其幸免者。輾轉訟庭。習為頑嚚。視桁楊鼎鑊如尋常。遂以其身親習云者轉售於鄉曲。而取償其向者之所失。是故一鄉多一倖免之人。則一鄉之人師之以為法。固不足制其死命。而群吏可以口舌刀筆爭也。如是而欲風俗日馴。得乎。然而法猶火也火烈而玩之非火之不能然也呂刑曰刑罰世輕世重時際盛平用法日輕即情浮於法必使之輸服而後成其獄或誣妄越訴第有一言之可據則必以告言有因其所誣應坐之本律而之而訟師遂教以堅不輸服為言使比鄰證佐跋涉上下可瓜蔓株連任其所指以旁及於平日睚之怨而快其陷溺至萬無可自免則尚藉控非無因為解脫使不得不從末減不然則仍以不輸服為辭承審之吏畏其狡黠則姑示以曲全之意以冀其無復後言於是權不在吏而在民矣。夫權。吏之所以行法者也。
  康誥曰人有小罪非眚乃惟自作不典式爾乃不可不殺乃有大罪非終乃惟眚災適爾既道極厥辜時乃不可殺呂刑曰雖畏勿畏雖休勿休經云然者。蓋其權執法之臣俾得行其意。則民惴惴焉。知權在乎吏。而不知所得之罪當何等。夫是故父子兄弟動色相戒。而觸冒者常少也。使刀筆口舌得而轉移之。又何畏而不為哉。江淮之間。地瘠而訟煩江北郡縣風氣悍疾輕生死多劫奪而豪猾富厚有不得志於有司輒以竊為盜其真盜之敢於糾聚抗兵役者乃轉走京師以誣良乞辯訴官吏始不堪其擾矣田畔之爭豈無曲直一失其意即中以諱盜求免於諱盜而黠賊又可坐以故勘失入二者皆褫革辱戮而一市井無賴折片紙揮斥之幸而得白已不勝文書道路之苦遑言其他哉。江之南盜校少而爭佔山場眾暴寡強淩弱或預埋碑石或刊刻記載積謀畜慮每隱伏於數十年之前而發覺於數十年之後苟耳目稍眩即墮其術中甚至憤爭殺害橫罹重辟而官司亦因之被劾者屢矣究其故士大夫多惑於堪輿地師而其子弟之不才者又樂散其宗祠租賦之所積以供其游蕩耗散之資至有厚幣走數百里聘求刀筆之工者餼於家歲以為常其他挾嫌懷詐攻訐陰私恆以年七八十者先而少壯者為之證以老者即不直得收贖且垂死吏無奈何或受害者必求直其事而死即無可質吏廉則不輸服吏不廉則顛倒錯謬遂成大獄矣。嗟夫。聖人之治。刑期於無刑者也。故曰涓涓不絕將為江河又曰惡之易也如火之燎於原不可嚮邇其猶可撲滅蓋賞一善而凡為善者以興。罰一不善而凡為不善者以懼。皆以納民於軌物。而非以為暴也。乃獄訟之權不在吏而在民。苟幸無事。曲徇其意。將挾制之風。自下而上。民以箝其州縣。州縣箝其郡守。郡守以箝其監司大吏。勢之所趨。日月以熾。如火燎原。如水潰隄。獨風俗人心之害乎哉。
  送王彤甫出守辰州序
  陳運鎮
  由科目官部郎者進士學習三年察其能註籍候補主事拔萃科初授七品小京官學習三年作額外主事又三年察其能註籍候補主事然需缺久之不可得而工部缺尤少有需次至十餘年廿餘年者。吾鄉王彤甫以嘉慶癸酉拔萃獨蒙皇上破格恩未及補主事先加員外郎升銜升用蓋以力杜浮冒一案不署押卷尾事敗同官得罪上獨獎其有守晉爵一級其同科超遷之速未有如彤甫者今以郎中秩滿例當出守得湖南辰郡人爭羨其時命之利達。然豈有捷徑哉。其拒同官也。非利其罪而彰己之廉也。特不能汙其志趣。素所自立如是。至按問者得其情遂以入告。此以見大臣之不沒片善。聖天子之不遺微勞。而適逢其盛。欲辭榮而不得。然其判水曹摘奸賂抗爭是非何止此一事。事固有安於常而幸於偶。卓卓在人耳目。而豈知其餘隱而不彰者尚多乎。且今之巧宦。大抵迎合長官。徇庇寮佐。甚至通同胥隸。沾沾然自詡得計耳。何嘗不蒙其利。然有蹭蹬而顛踣者矣。彼之所巧。庸知非天之所拙。彼之所拙。庸知非天之所巧也。履險而不知危。積怨而不知毒。其趨日與禍迫。而正士循繩蹈。乃身安而道泰焉。然有能悟其拙者乎。有能悔其巧者乎。彤甫亦眾所目為拙者也。殆拙於人。
  而不拙於天也。大湖南北地本同省水陸相距不越千里其土宜稻宜竹木果蔬擅鐵錫油炭之利其民樸愿而勤耕績與湖北風同而較富饒官其地者無災荒流徙之患物賤而俗不奢於廉儉尤宜彤甫往焉循良之績。不待履之而後見。諒無變於其素也。雖然其性切直而言無所避不能容人之過有諆謾者片言不受如純鉤湛盧之出於匣攖其風則立傷其使上下皆君子也無所用其剸割苟其不然將有所試屢試不已非折則缺夫利刃不頓於剛而頓於柔。故嘗疾於削鐵而徐於斷韋。吾恐人之第以韋當之也。然則終善刀而藏與。夫猛虎不易剚也蒼蠅不可驅也度吾發則能制其命守其能全吾刃庖丁之技不是過矣。故吾於其行贈之以言不勉以所足。而勉以所不足。不在礪其節。而貴有以養其氣。以為然乎否乎。
  送鞏守唐子方序
  劉醇
  唐侯既拜鞏守之命將自荊徂秦劉子送之滄浪之滸唐侯曰余宦楚八年媿無尺寸效猥當遷擢乃心惓焉不忍去此邦也楚大夫與同官之舊飾詞寵行者百有餘篇子獨無一言以贈我乎。劉子曰惟君知僕深拯僕之窮君去僕將疇依願陳愚衷況君之命之也。僕聞人臣所以結知取信者。莫大於君上。眾兆次之。長官次之。交友又次之。君撫彫殘之邑出入絕險身障數百里橫流使民戴君如慈父忍死奉法不敢為非臺使者以治行入告天子召對而眷異之歲中躐登四階非謂君才堪大用不至此顯重於朝廷而潛孚乎眾兆長官列諸舉首交友稱之者翕然同聲以是而封己自足。固人情之所難免也。僕尚奚辭以贊於君。唐侯曰吁子何相視之淺耶若古夔周召之烈尚已漢循良宋名臣遺事具在猶時有及焉者今以下邑吏承恩遇不能竭心自勖蘄逮古人雖坐致方岳未足自封也欲得子一言之贈者蓋熟知子之不我諛也。劉子曰。君審能爾乎僕無以進矣雖然。請述所聞凡道不欲華。華則章。章則易敝。古忠臣之事君也。盡其力之所能為告無過而已。己不欲居其功。其勤勞民事也。使民各得其所而已。己亦不敢收其報。君與民交泰躋一世於富壽之域終未曾矜之以為己名名者固有所止。夫惟有止。故無假於外馳。望之若舒即之若僂其容寂。其色愉。非民事勿憂與道進退而不為俗議搖滈滈乎不敝而常足不廣徇不察不矯持不任數是故其喜怒因時其居處恆儉而有節。惟鑑善明或噓焉則蒙。
  人心之明。未必皆鑑若也喜怒之差非特一噓之累也宜其不蒙焉者罕矣。是以古之善治心者。必先制喜怒。制則定。定則忘。忘則虛。虛則明。視天下惟吾心之為貴。是以鮮侈弗尚華囂弗寶中夜孜孜思殫厥職是之謂靖共之臣。命服之美。麾從之盛。非徒以榮之也。誠欲自重其身而知所畏也。是以任郡守不敢心存夫監司。任監司不敢心存夫封圻。素位而行。惟一旦隕越是懼。奚暇論虞周漢宋之佐乎哉。鞏昌近蜀去甘涼稍遠地雖劇而事易治以君之才當為其難者皆不可不素講也。唐侯曰善哉子言似立夫之益我者。劉子曰立夫材高而雅善。僕相與論難縱橫至面折不稍迕君在外立夫在內吾道不終窮矣立夫入直內廷日參侍從清要之班君且由專城而兼旄節道同志合舉海內烝氓而敦龐之僕之說不患其不行矣夫。
  與陳警堂大令書
  呂璜
  數月不奉狀起居通例知不責鄙人之至聞閒散暫投亦無片言道慰將無謂秦越人視肥瘠。漠然無動於中乎竊以為慰固宜之。不如規。規亦可已。不如賀。昔者崔郾治虢經月不笞一人及鄂則嚴法峻誅一不貸有問之者曰政貴知變虢民勞吾撫之不暇鄂民剽非用威莫能治警堂今日之秀水豈前日之新昌比此用規之說也。今而後警堂其知之可勿贅也。若張橫渠早悅孫吳不遇范希文授以中庸未必成大儒若歐陽永叔以文章名當世不貶夷陵觀陳年公案未必仰天誓心為名臣其他奇材異能經挫折而動心忍性成就大器者古今來未易悉數天之玉成警堂。或者其有意乎假使警堂無此小齟齬及夫轉輸輻輳之際持之過急小則以生窒礙大則以誤鉅公甚至決裂之餘一不振雖有二三知己曲諒苦衷呼號引手竭萬牛之力而卒難挽回求一優游閒散。豈可復得此今日之警堂誠大有足賀者也。夫警堂風骨嶙峋信天下奇男子其不以所如不合遽易介石為脂韋也可知如璜初入宦場又豈老於事而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