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们都没忘记,明天,就还会是晴天。
因为找不到琴,所以就突发奇想的想去看看落大伯。也想去看看那个落大伯一直在看却一直看不腻的碧海蓝天和清河绿山。
我扭头看向落桑,看他在清风中依旧睡得安详。那些本就稍大的风和阳光,都被那棵大树打碎,温和的披散在落桑的周围。
这里的气候比城市里的要凉得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地理位置的影响,这里很少有太阳不出现的时候,所以气温也算的上温暖。
温暖?
我一笑。
落桑和落大伯给我的感觉,不正是温暖么?
我的眼光从落桑似带微笑的脸上移开。
应该是个很好的梦吧。
不管怎样,只要落桑还笑着,就好。
绕过木屋,就能看到远处高阔的天空,还有被云雾萦绕的山群。在距离最远处的山下,我看到了在地平线那边的大海。
山风依旧在吹,我看到落大伯近乎枯瘦的身影就坐在这座不知什么山的最尽头。
他的衣角和长长的白须被山上特有的大风吹得在空中不停的摆动着。
看着他在风中的瘦小身影,我轻轻的皱了皱眉,竟然连我也觉得莫名。
我快步的走到落大伯身边,习惯性的抓紧落大伯的衣角,在旁边坐了下来。
我没在看落大伯,只是看着眼前风景。
天,真的好大,山也真的好多。
每次看到这样的风景,我都会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好大好大。
就在我眼前的这片大地蓝天,它会包容着这世间所有的烦恼和不快,只给人心留下美好。
“这世界最美丽的风景,就在我眼前了啊”
我微微咧开嘴笑着,享受着明媚阳光下通告夏天来到的暖风。
“其实不是”
这个像是快干涸的溪水一般干燥的声音,就在这时顺着大风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感到我翘起的嘴角轻轻的顿了一下,然后带着惊诧,慢慢的转过头,惊奇的看向正在专注看着风景的落大伯。
倒不是故意放慢动作,而是我的身体真的在那一刻僵了起来。
这两个多月以来我都没和落大伯说过话,是因为落桑说落大伯不能说话。落大伯也指明自己不能听,能和落大伯沟通都是因为落大伯能看得懂唇语。
而现在这个不能说不能听的人居然在我面前接过我的话题说话了!
尽管这样,我还是朝周围看了看。
没人。
“你咳咳咳也只有这个咳这个时候,最像个小孩了。”
我听了,轻叹一口气,放松了身体,转过头看向落大伯,看到落大伯也正在看着我。那双隐在浓厚白眉下的锐利眼光中,依旧带着慈祥。
我下意识的笑笑。
“呵呵,落大伯是不是觉得我很笨?不过,我不需要知道落大伯为什么要故意不说话的。
原因。”我再次看向撒满阳光的天和地“知道落大伯有原因就可以了。这样,我也可以试着报答大伯了。”
“一开始的时候咳咳咳我其实很不喜欢你。”
我帮落大伯轻轻的拍打他的背时听到这句,也不是太惊讶,继续在他的背上轻拍帮着落大伯顺着气。只是我能清晰的知道,在我出神的眼里和没有笑意却在笑着的嘴角边,都带着淡淡的自嘲。
还是被讨厌了啊
“一个小孩,就应该有小孩的样子。”
落大伯的语气越来越温和,应该是开始习惯说话的原因了吧。
我放下搭在落大伯背上的手,眼睛一低,这才发现,刚刚我还在找的那个墨色琴就平放在落大伯的膝上。
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看来,落大伯其实“会说话”的这个事实,真的是太让我吃惊了。
好像被我的目光惊动,落大伯轻轻瞥了我一眼,然后又开始说了。
“我的家族,是世传的琴师。”
我抬起头看向落大伯。这么说的话,落大伯是真的会弹琴了。
我有些高兴,刚想开口请落大伯弹一首,就被落大伯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但是因为不喜欢琴,所以,我不会弹。”
于是,我就傻在了原地。
“到是昨天晚上,你弹的那首,还没弹完,现在就接上吧。”
我又惊,落大伯昨天晚上看到了?
然后我又想起这些天在这里大闹的日子。
天哪!
我的脸开始发热毕竟落大伯和落桑都救过我我还。
“这些天,你在这里,也终于变得乐观一点了。”我收起那些尴尬,注意到了落大伯说话的语气有些怪异。
落大伯边将琴递给了我,我也只能含笑的接了过来,然后很自然的拨弄了几下琴弦,空灵的声音一下子就飘散在了我眼前的虚空之中。
风还在吹,天边的云也开始增多。
我看着落大伯藏在眉下的眼睛本来是看着我手里的琴的,现在却移开,望向远处海岸,目光忽近忽远。
我也跟着落大伯看着远处风光,这才看到天边居然已经有了几缕暮色。
“多久了。”
听着风中落大伯轻生惆怅的话语,知道落大伯并不是在跟我说话,所以没有回答。
“那些人这个声音都好久不见了”这个时候,风开始变大,很奇妙的开始遮掩着落大伯的声音。让本来就听不清的话语更加的隐隐约约了。
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落大伯忍了那么久都没说话,却跟我说话了。
风吹着,我的头发也开始乱飞,我闭上眼睛,把琴平放在双膝上。
我已经听不到落大伯的声音了,应该是没再说了吧。
“我要开始弹咯。”
就像昨天晚上一样,我平和的把手放在有些凉的琴弦上,那些熟悉而恍惚的感觉又开始席卷而来,那些由回忆而制成的细丝不停缠绕在我的心上,和手上,轻轻的带动着我。
那感觉竟似母亲亲手带动自己孩童的感觉还要亲切。
琴声起,就连刚才还在耳边轻声喘气的山中风,此刻也乖巧的伏在我膝上,安静的聆听着。
尽管是闭着眼,我也能感觉到,那看起来有些炽热的阳光照射在我身上的温存
像极了那天,那个快要回想起的那个熟悉画面里,一直一直滞留在我回忆里的,仅剩的温暖。
是,在我越弹越熟悉,越弹越流顺的琴声里,我看清了昨晚想要看清却被打断的情景。
在那里,有着我以往在茶罗镇,一直想要得到的遍地阳光。
那里也有很多绿草红花,更有无时不刻在身边调皮嬉戏的暖风。
就在这个往常我想都不敢想的美好景象里,那里,坐着一个四五岁小女孩,她正用着她细小白嫩的小手很优美,很享受一般,抚着那个看起来很宝贵的琴,在她小巧可爱的小脸上,还带着一丝稚嫩却和她这个年龄不符合的完美幸福。在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看起来比那个正弹琴的女孩还要稍微大一点的女孩。那个女孩就站在她旁边,不同的是,她执着一个白色,很漂亮的小提琴,闭着眼很专心的拉着。
还有还有,一个穿着简约衬衫,短短的头发很整齐光滑的梳在后脑勺的中年大叔,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的不知名乐器在嘴边吹着。这个动作在他身上竟然不会显得幼稚,反而看的很是舒心。在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不是很年轻却是很清秀的妇女,她在一旁很是欢快的用着双手拍打着她根本不懂的节奏,但她不但没有尴尬,却是笑的很开怀。
风带起她的长裙飘飘,带起了他们所带来旋律的完美融合,在风中飘飘悠悠,但还是传出去很远很远。
这个时候,又是一段清亮乐声打碎了这些安详画面。
这次我没有停下来,而是微睁开眼,扭头看着自己身旁的景象。
暮色已经很浓,就那么重压在这片大陆上。笼罩住了这大地所有的生灵。我看到落大伯藏在白眉下的眼睛轻轻的合上。不知是不是这一天即将离开,而且永远不会回来的沧桑感的错觉。我居然看到,落大伯脸上无数的线条变得十分的柔和,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刻板和坚硬。
那变柔了的线条上,还有一点怀念,一点不舍,一点释然。
那清亮的乐声还在继续,我微偏过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的少年,现在已经坐在我身旁捧着那个不知什么的乐器在出神吹奏着。
少年微长的头发不停在风中飘动着,暗紫色的发丝在虚空中不住的划出一道道暗紫色神秘的色彩。
那本就是十分罕见的容颜在混合暮色后,也变得更加的好看动人。
在回忆起那段景象之后,我很清晰的回想起很多的事,也知道了很多。
那个曾在梦里出现过,我很喜欢,却再我走近后调谢最划入泥土消失不见的紫白色花,叫作“菖浦花。”(它的美丽花语是:信仰者的幸福)
这种紫白色花曾出现过在我房间的窗台上。有个很温柔很清丽的女人曾把我抱在膝上,这样对我说过,“这朵幸福花你可别小看了它,只要你相信,它就会带给你想要的幸福。”
还有,在落桑手上和在那个回忆里,那位很俊秀的大叔手上相同的乐器我也很清楚的想起了它好听的名字,叫作“口琴。”
最后,还有这首让我熟悉得让我感到到可怕的曲子,是爸爸,和一个早在记忆里远去,却不会消失的,有着“音乐天才”之称的人一起合作的。
名为,《归来》。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笑出声来。
归来?
人已走,华楼也空,让谁归来?谁让谁归来?
落桑娴熟的口琴声还在空中飘荡,与我的琴声合在一起,就像记忆里的那天一样的合鸣。
尽管很好奇落桑为什么会吹这首曲子,但我还是忍住了没问。
因为。
我的眼光从落桑专注的脸上转移到了现在已经出现星星的天幕上,我咧嘴笑笑,然后闭上眼,一起专心融入在这首本意是很快乐的,现在却不住悲伤的曲子中。
因为,我现在正享受着以前遗失的幸福。我不忍心,由自己去打破。
清风还未去,还在这天地间不停流转。
爸爸妈妈看到了么?
现在的我忘了所有,只记得现在你们不停努力让我幸福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