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后来又为什么没离开呢?”
“那妖女在的时候我不敢轻局妄动,怕一不小心引起她的警觉。等到那俩人走远了,我就跑到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块空地。那时候已经半夜三更了,所以这个时候变身飞走应该还是安全的。上海那地方你也知道的,寸土寸金,尤其是火车站附近,就那么一块儿空地周围没有人。没想到那个女的跟我想的一样,我到了之后猛地发现她和刚才那个中年男人就在那个地方。我马上隐藏自己的灵气躲在一棵大树上面,而且看那妖女的样子是在专心对付那男人,所以应该发现不了我。凡人看不出她做了什么手脚,但我能感受到她应该是对那个男人下了咒。大概就是叫迷魂咒吧,这名字还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只知道这是一种古老的咒术,狐仙一族代代相传。这是种邪咒,不过狐仙一族几乎人人都会,用得很普遍。但是当时我感到有些不对,按理说迷魂咒动用的灵气应该没有那么强大,因为这不是战斗用的法术况且只是对一个凡人施放而已。如果只是一般的想要吸取凡人精血的话还可以理解,但用了这么多灵气说明她一定还在迷魂咒上加了别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后来就和那些民间流传的狐仙的故事一样,在火车站可以看出俩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但看行动和谈话已经显得很亲密了,那男人是被迷惑了心神无疑。
我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我以前游历的时候也听过不少这类事情。正道的修道者一向对这种方法嗤之以鼻,而且这种方法虽然灵力增长更快,但这样的灵气对日后升仙渡劫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就算是狐仙一族也只是偶尔使用。对有志升仙的修道者来说,更是有害无益,所以我以前从来没看过有人用这种方法。如果我不管他,接下来他应该就会像所有那些被狐仙迷惑的男人一样,慢慢被吸净精气而亡。
虽然我知道那妖女道行高深,她要制我我恐怕无力还手。但一想那时我已孑然一身,飘零于天地,如果连自己认为对的事情都因为贪生怕死而不去做,那我活着也没有意义了。所以我最后还是决定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做,毕竟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我只得先跟着那个男人。商伊人和那个男的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又自己就先走了。这时候我再看那个男人,就发现他的精气已经被吸食了一部分。可惜我根本看不到她吸人精气的手法,否则只要在商伊人不在的时候提醒那男人注意,他慢慢会相信我的。看到这里,我更坚定了刚才在火车站的判断,这个女人一定是个高手,而且是邪道高手,只求灵力增长不求飞升的那种人。因为她的手法这么隐蔽,一定是很有经验了。
那男人在商伊人走了一会儿之后才像是清醒起来。我不知道他脑子里的印象是怎样的,强大的妖术连人的记忆都可以篡改。魅惑人心当然更是不在话下。我不敢轻易在他面前现身,连跟踪也不敢跟得太紧。我怕商伊人会不会在他身上下个监视的咒术,从而感受到我灵气的存在。毕竟这世上术法神奇,我知道的很有限,到她这种级别的高手,更是可能自己创出某种自己才会用的术法来。
那人清醒起来之后自己去到了一个宾馆,大概是早就订好的落脚的地方。大晚上的我跟踪他实在有点显眼,只能躲躲藏藏跟做贼似的,从我十五岁下山以来还真是头一次这么憋屈。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看到他落脚的地方,我就又回到了我那个小房子里,准备再做打算。”
“哎,对了,既然你能用法术变出钱来,干嘛不干脆租个大房子住啊?大房子多舒服啊。”蓝芝又一次听到“小房子”这个词,忍不住发问。
“嗯。怎么说呢。其实变出更多的钱来并不难。但是我们修道者自然信道,万物此消彼长,钱财也是一样。这种把戏变出来的钱财吃饭穿衣也就罢了,用的太多的话会。额,打破某种平衡。”白野川其实也说不好,只能这样结结巴巴的解释。
“哦。”听完这种玄而又玄的理论,蓝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再纠结。又道:“那后来呢?你怎么救下那个男人的?”
“听我给你讲。其实一开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如果是个普通的狐仙,我直接把她逮回昆仑山丢给那里聚居的狐仙一族处理就好。对了,我还没跟你说吧,世上精怪虽多,但大都是同根同源。同一物种都由家族中的组织管理,自己单打独斗的很少。即使跑出来自立门户的,在外面做了令家族蒙羞的事被人逮回来的话,也会从此限制活动自由,直到法力和心智都更加成熟才能再出来独立活动。但可惜这位看起来资格很老,应该是自己实力已经很强盛,狐仙家族已经不想随便插手得罪的那种狐仙。”
“等等,你们修道者不是各练各的就好了吗?到时候该飞升飞升,该渡劫渡劫,为什么还有人管自己同族的人呢?”蓝芝对修道者的一切都很不清楚。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现在就形成了这样的局面,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这样了。其实你说的不错,深山中聚居的修道者们现在已经越来越不想管其他人的事了,更不会关心后辈是不是踏入歧途,日后能不能飞升。所以他们根本不想再管这样的事情了,何况商伊人他们也开罪不起。这种规矩大概是祖上留下来的,为了加强一族中后辈飞升的概率,飞升的人多了,自然就提升了家族的实力。”
“你老是说飞升,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是修炼的尽头吗?”蓝芝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修炼的尽头。也可以这样说吧。其实这些事都是有一年我闯进了昆仑山的一个修道者聚居地,结识了一个兄弟,他告诉我的。此前我只是心里明白自己不是凡人,对这些都没什么没有概念。至于飞升到底是什么,他也没跟我说清楚。可能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吧,他就说了些提升了生命层次之类的话。不过能让修道者这么重视,当作终生目标的事情,应该是很重要的,对整个族群实力的提升和繁衍有很大的意义。也许升仙之后,实力会得到大幅提升?我也不知道。”白野川说完这一长串,迷茫的眨眨眼睛。
“哦。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有机会见到你那个兄弟,你再问问他吧。接着说你和那个妖女的事儿吧。”
白野川对“你和那个妖女的事儿”这种描述颇有点不舒服,不过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好接着往下说。
“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我没有可以借助的力量,狐仙的族群肯定是不会管这件事了,我只能自己回去翻古籍找办法。我偷跑进了上海图书馆,想看看山海经、搜神记上有没有记载如何破这种咒术。”
“等等,你不是十四岁就不上学了吗?怎么还看得懂这些?”蓝芝有点惊讶。
“这个。因为在闯进昆仑山之前,我已经对自己的身份和能力都很怀疑了。那时候我得到信息的唯一途径就是古籍。所以我到一个城市的时候总会先往图书馆去。一开始我还小没有头绪,只要是用文言写的我几乎都看。后来总算知道了一些,开始看山海经、大荒经、搜神记这些书。因为看了很多,所以大概也能看懂。但是你也知道,这些书年代久远,而且都是人类写的,而人类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修道者,所记下的只是一些皮毛,用处也不大。所以我在遇到同类之前,心里。真的迷茫的要命,甚至还轻生过。不过,还好我挺过来了。”
还好我活了下来,才能有后来那么多精彩。才能明白自己生命的价值,才能遇到你。
蓝芝听着他的叙述,在心里想着眼前这个男孩子更小的时候,就已经承担着命运带给他的一切。小小的他一遍一遍的研究那些专家学者也看不懂的古文献,从夜幕降临一直到感到日出带来的第一缕阳光,在暗夜里煎熬,摸索,却找不到出路。
就像是遇到他之前的自己,在那些黑暗惶惑的梦里每夜无穷无尽的摸索,连哭都哭不出声。
原来最难熬的那个人,一直都不是自己。
蓝芝想到这一节,不由感到有些心痛,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又摸了摸他的头。
白野川感受到了她动作里安慰的意思,那些痛苦的记忆突然像是沉寂万年的冰川,从这一刻起开始慢慢融化了。融化的细细的水流滋润着他的整个生命,让他像一棵植物那样平静的生长、存活。
沉默了一会儿,白野川又开始了他的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