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芝没有理他。盯着他半响才道:“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别的不说,你穿的衣服就不是奔丧该穿的。还有,你回来的时候身上沾了很多油桐叶和银杉叶,我能认出来的。那些都是西南的树种,你回一趟青海怎么会带着那些叶子回来。不过那个时候,你刚刚在李青露和沈云面前现了身,我想如果你真的是什么狐仙之类的东西的话,肯定会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或者直接给我下咒让我在跟别人在一块呆着的时候,想不起来提到你,或者是先避开她们俩,然后单独见我的时候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让我觉得你没出现是合理的。所以你一现身的时候,我就决定不再怀疑你了。”
蓝芝一番话说完,白野川觉得脸上微红。只得结结巴巴的解释道:“骗你这么多事情。真的很对不起你。我也没办法。你是凡人,就算是到了后来咱们俩在一块儿了,我还是怕我一告诉你我是妖,你马上就会吓得再也不见我了。其实你突然带你朋友来见我,我就明白,你这么聪明的女孩子,大概是起了疑心。虽然按理说我那时候应该谨慎点不见任何人,但我实在不想再失去你的信任,就冒险出来见了她们。”
“你少来,我哪里聪明了?我聪明就不会被你骗的团团转了。”蓝芝心里还是有些气恼。
“我是说真的。就算那时候我们的关系已经这么亲密,你还是没有失去自己的判断力,还是可以自己注意到很多细节,并不会我说什么你都相信。而且。通过看那些叶子就知道我去过什么地方,这需要很大的知识量,反正我是肯定认不出那些叶子是哪里的树掉下来的。”白野川一面很诚恳的说这些话,一面在心里觉得,夸夸她的话,可能她对自己黑脸的时间就能少一点。
“并不需要什么很大的知识量。我只是小时候对植物比较感兴趣,所以能认出那些叶子而已。”蓝芝猜到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并不想给他台阶下。
白野川看到拍马屁不成,只得放弃这一话题。然后他又自己接着说:“我们一起去看萤火虫那天,你还记得吧?一开始山洞里没有萤火虫的,后来突然有了,那是因为我动用了一个小法术,把那些萤火虫暂时赶到了山洞里。没想到就是这个时候,为后来埋下了祸根。追杀我的那个妖女,她叫商伊人。她手下还收着一些妖怪为她办事。后来他手下的一个妖怪,是个山猫精,大概是偶然搜到了这一带,发现了我引萤火虫的时候不小心残留的术法的灵力。就此发现了我藏身的地方,在那里埋伏。其实他就是守株待兔而已,因为他对自己的能力太自信了,都没有偷袭我。还好是这样,我逃过了一劫。虽然他抓不到我,但还是生生追了我三天三夜,最后他体力不支我才甩掉他的。他刚走的时候我没敢当时就回这里,我一直飞到了西南十万大山的地界,又在那里等了一天,确定他走了,才敢又回来这里找你。”
“至于这个伤。还是因为那只山猫精。我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回来布下陷阱术,所以进那个山洞的时候完全没有设防。其实我的灵识已经很敏锐了,如果留心感受一下那里的灵气变化,应该是能感觉出来的。当时陷阱里激射的灵力正好打中了我的胸口,是我身上要害之所在,应该是他布置陷阱的时候早就设计好的。幸好他没有耐心,没有在陷阱旁边一直等,否则就凭那一下,我肯定要被他抓走了。”
“既然这里已经被他们发现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蓝芝这句话不是疑问的语气,她知道答案。这是一句长长的叹息。
“因为,你在这里呀。”
经过这一番长谈,两人的心结已解了大半。当下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除了对方温柔的呼吸之外,四周只是一片黑暗寂静。
蓝芝经过大起大落的情绪起伏,又熬了大半夜,已经疲惫不堪。白野川看她呵欠连天的样子,也不忍再和她说下去。把她抱上床,又给她盖好被子。即使她嘴里还迷迷糊糊的嘟囔着“说好给我讲你的身世呢,你讲吧我真的不困”之类的话。做好这一切他也不敢走,因为蓝芝一直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蓝芝也睡熟了,他才终于抽身离开。
临走前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我晚上再来找你。”白野川轻轻的说。
次日早晨。
要不是白野川给她盖的被子还在身上为自己保温,要不是一夜长谈带来的困倦让自己睁不开眼睛,蓝芝大概会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竟然就那样和好了。
看来自己对他的抵抗力早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了,其实不用他说那么多话,解释那么多事情,早在他说:我从没想过吸你精气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放弃了思考的能力了。
有什么可不相信他的,有什么是他能夺走的?
他能夺走的,也都是他给的。
他说的所有的话,在昏沉的睡眠中混成了一团。又重新组织,构建成了一个新的世界。
妖、精、鬼、怪。自己以前从没想过世界会是这样的,这让她振奋,又让她有点迷惑。即使是在睡眠中,那些光怪陆离的光影也一刻没有离开她的脑袋,教室里透过玻璃洒下来的阳光,一点不拉,全都成为了她脑子里那些流转的灵气和法力。
不过这些在她睡醒之后统统都被喜悦压了下去。
对于蓝芝突然的情绪变化,李青露和沈云没有过多的表示。
“哦。和好啦?反正你们这些谈恋爱的人啊,就是这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神经病。”话痨李青露这么说。
“我跟你说,小芝,和好哪能这么容易。你就应该考验考验他,免得他下次又惹你伤心。”沈云颇为自己的好朋友抱不平。
虽然熬夜让自己的精神变得极度不佳,但老话说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在睡了两节课之后,蓝芝的精神又饱满了起来。此刻又和两个好朋友玩闹起来。
蓝芝心情颇好,笑得一脸灿烂。也不理两人说什么,就只是一味的傻笑。
“哎,多好一孩子,就这么傻了。真可惜啊。”李青露惋惜的看着她。
蓝芝这下听到了,转身给了李青露一个暴栗。
晚上蓝芝走上桥顶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人站在桥下。
就像很长时间以前的那个晚上一样,他们还是相视一笑。
沧海桑田啊。蓝芝心里想着。
两人又恢复了甜甜密密的小情侣的关系,只是彼此间羁绊更深了一层。
你知道,人的命运,就是这样一次次交错重合,直到再也不可分离的。
白野川没有和蓝芝说他自己的顾虑,因为他明白这只是多一个人烦恼而已,蓝芝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在蓝芝转身之后,慢慢的放平自己的嘴角。
蓝芝虽然对精怪修道之类的事情不了解,但也隐约能感受到白野川偶然黯淡的眼睛和有时突然凝固的表情。
但是现在,快乐的情绪还是主导着他们的心灵。
“你昨天答应我要给我讲你的身世的。真正的身世。”蓝芝到现在还在纠结着被白野川一堆话骗的团团转这件事,非要知道了每件事的真相才能放下心。
白野川没办法绕过去,不过他也确实早就有跟蓝芝说实话的打算,所以只好说:“那这话可就长了。你先回家去,你爸现在应该还没睡吧?我一会儿会进去找你的。”
蓝芝有点怀疑:“一会儿你怎么进来呀?”
“你别管了,我说会去找你就一定会去找你的。哦对了,你把窗户给我留着,别锁了啊。”白野川笑得神神密密。
蓝芝一听“窗户”两字,大概明白他要怎么进来了。当下不再说什么。
“一定进来找我啊。不来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
蓝芝看着爸爸进房睡觉,自己也关上了卧室门,然后给白野川准备了一扇没锁的窗户。做好这些,她刚趴到床上,就见一个灰色的虚影在窗口一闪,然后白野川就已经站在她们家地板上了。
蓝芝第一次见白野川用这种速度移动,她又一次被惊呆了。
“你。你好快啊。”
白野川被她惊的合不上下巴的样子逗乐了,于是也趴到她身边,笑着道:“这就惊呆了?我只用了三成的速度呢。你个没见识的小丫头。”
“哼,我为什么要对这种事有见识。对了,别转移话题,你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样的啊?快讲快讲。”蓝芝一想起这件事,又顾不上其他了。
“要我讲的话,你先猜猜,我的本体是什么?”
“是鹰么?”蓝芝迟疑了半响,道。
“你怎么知道的?”白野川很惊讶。
“真的是啊?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猜到的,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吧。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那天看到你胸口的羽毛,像是鹰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