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玉听罢,心说:这仗非打不可了!安通他不往正题上说,硬往旁边扯。很明显,他是在袒护将军。
  想到这儿,张文玉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老罗汉执意要动手,张文玉我也应该遵命了!那可就讲不起了,我要得罪大罗汉啦!”
  “阿弥陀佛,无所谓得罪,咱们俩人比试比试!”
  再看张文玉,往后一撤身,把袖面挽了挽,紧紧带子,周身上下紧凑利落,抬胳膊、抬腿,没有半点绷挂之处,晃动肩头,运用原功。那位说这是干什么?张文玉知道安通的厉害,因此他要动用真功夫。张文玉一生谨慎,尤其这一次,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再说安通,也做好了准备,心说:我已连胜三阵,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面临强敌,不得不防。
  就见他骑马蹲裆式往台上一站,晃着秃脑袋。这才叫摇头晃屁股,惹得众人都乐了,心说:这是什么毛病?是不是后背有虱子了?
  错了,外行。安通这是在运用气功,如果把他的衣服脱了,你可以看到:胸脯能鼓起一寸厚,后背能鼓起一寸厚,这是大力金刚神力的基本功夫,安通运足了气。就见两人滴溜溜身形乱转,四只眼睛盯在一起,光转不发招。
  书中代言,在敌我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谁沉得稳,谁取胜的可能性就大,反则很容易吃亏。
  书接前文,再看整个场内鸦雀无声。人们直脖、瞪眼、屏息,仔细观瞧。究竟谁胜谁负,难以预料。
  单表李萧,此时手扶桌案,腰板直挺挺,两眼瞪得一般大,眼毛一眨不眨,他暗自替张文玉捏着一把汗。这些人都怎么想,咱不一一细表。
  且说擂台上,两人转了十几圈,安通终于沉不住气了,就见他身形一转,噌往前一纵身,就跳到了张文玉的面前,而后双掌一分,喊了一声道:“阿弥陀佛!老侠客,贫僧得罪了!”噗的一声,一个单掌开碑,奔张文玉的面前劈去。
  张文玉一看,此掌来势甚猛,掌上挂风,往旁边一闪身,安通此掌走空。张文玉扬手,啪一架安通的胳膊,身形往下一矬,竖右掌奔安通当胸便打。安通一看,掌奔心门而来。那位说,安通把肚子挺起,接一掌呗,不敢。安通知道张文玉的厉害。
  就见安通晃身躯、摇双臂,与张文玉战在一处。六七个回合之后,仍不分高低。就这个时候,只听得人群中有一位,抖丹田大喊一声道:“二位,暂且住手!我来了!”本来场内挺肃静的,被这一喊喝声马上就给搅乱了。
  众人回头一看,就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位,飞身登上擂台。
  张文玉和安通见此情况,各虚晃一招,跳出圈外。俩人平身站稳,定晴观瞧,就见来者平顶身高五尺八寸,长得细腰宽膀,扇子面的身材,面如冠玉;宽脑门儿,尖下巴颏儿,眉分八彩,一对大豹子眼,通贯鼻梁,方海口,三绺短墨髯,身穿宝蓝色长衫,腰系一根凉带,左肋下还佩带一口宝刀,足有三尺六寸长;黄锃锃的刀牌,大黄的玩手,金八钩、金什件儿、白鲨鱼皮刀鞘,一看就是宝家伙;再看来者二目如灯,太阳穴鼓鼓着。一看就知道此人有硬功夫在身。
  张文玉和安通都不认识,大伙儿也都愣了。
  就见这位冲张文玉一抱拳道:“老侠客,您就是震五湖张文玉张老侠客吗?”“不错,正是老朽。”张文玉笑罢,又问道:“敢问您是哪位?”来者哈哈一笑道:“我是个无名的小辈,姓吴叫吴到,山东人。”
  张文玉闻听不甚惊讶,闹了半天,此人正是威震江湖的志游天侠吴到。单说志游天侠吴到,他是正宗正派,江湖众多侠客之一,家住山东。要说起吴到这个人,他能活至今日,那真是不容易啊!一生之中坎坷不平,乃至险于非命!咱暂且不表。
  就说这一天,他正好来到江南,登记了店房,就上街溜达去了。在街上听人说在江南北高峰下,立了一座擂台,官兵要与起义军在擂台上决一雌雄;另外还听说,两家请来了不少高人。吴到心说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闯荡就是为了多遇高人,让人家指点,自己能开阔眼界。就这样,他才来到杭州擂,从开始一直观看到张文玉与安通对战。
  书中代言,吴到与两家可不相识,他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场上看问题,分析是非,他总觉着起义军有理。从张文玉与安通交上手的时候起,他一直暗自为张文玉使劲,希望起义军胜于官兵。同时对安通是大大地不满,心说道:你是个出家的僧人,出家人讲的是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慈悲为本,善念为怀,早晚三叩首,佛前一炷香,你不干这个,却跑到这儿来杀生害命,贪恋红尘,打这个,踢那个,你根本就不是个好和尚。看意思,张文玉未必是安通的对手,我不能袖手旁观。老师常道:见义勇为,拔刀相助,我得管管这个闲事,想到这儿,他才大喊一声,登上了擂台。
  单表志游天侠吴到,让过张文玉,和安通见面,报过自己的名姓。安通不禁一愣打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他早就听说过吴到的大名,没想到今儿个在这儿遇上了。安通心中是大大地不悦。他一看吴到怎么公开站到造反派那一边去了?就见老罗汉把脸一沉道:“吴爷,要这么说,你是想给起义军出力啦?是否还有与贫僧动手之意?”“哈哈哈,老罗汉,非也!您想错了。他们两家金砖不厚,玉瓦非薄,谁跟我也没有交情。他们两家沾事皆迷,惟独我旁观者清。我从头看到现在,你们每个人的一言一行,我吴某皆铭记在心;谁是谁非,我看得清清楚楚。另外,我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打问过了,大家均说元朝气数已尽,您看您这大岁数了,出家人修行拜佛,多肃静,何必贪恋红尘,妄开杀戒呢?您说您在这儿张牙舞爪,天下之人岂不笑话吗?希望老罗汉听我良言相劝,尽早离开是非之地。他们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实在不行还有官府,何必咱们多管闲事呢?如果老罗汉乐意,我二人携手下台,离开此地。不知尊意如何?”
  安通闻听此言,气得把脸蛋子一甩道:“志游天侠,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得倒轻巧。你怎么知道元朝不对呢?你怎么就断定张氏兄弟有理呢?分明你是在袒护他们!你呀,甭劝了,老僧既已登台,绝无半途而废之理!这儿不是讲理的地方,是比武的场所。既然你吴到来了,你干脆就伸伸手,与老僧过过招,谁赢了谁有理!”
  吴到闻听,摇头叹息,心说: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他无奈何,慨叹而问:“大和尚,这么说,我这话都白说了?”“嗯,差不多!”安通愤愤以答。“好,那就算我没说。这儿不是比武的场所吗?今天我就会一会怎么样厉害的大力金刚神力!”志游天侠吴到火也上来了,把龙麟宝刀摘下来交给张文玉道:“张文玉,拜托您给我看一会儿,我要与他比武较量!”张文玉也不好拦挡,接过宝刀退在一旁。
  再看吴到,周身上下收拾个紧凑利落,晃双拳大战安通。敢情伸上手了,志游天侠吴到才觉着安通的确厉害,心说:我刚才在旁边看他的招法,好像还没发现什么,这一伸手,才知道这小子的掌法超群出众啊!我也未必能赢了他。想到这儿,他就把师父教给他的绝艺拿出来了。
  俩人战到四十多个回合,未分输赢。安通暗挑大指称赞吴到的武功,心说:想要伤他似比登天。他俩正打着,就听头顶上轰隆隆响起一阵雷声,紧接着就下起大雨。六月三伏的天气变化无常呀,一阵儿阴,一阵儿晴。人们光顾看台上,谁也没注意天上。
  这下人们可乱了,台下的观众东奔西跑,各找地方避雨。比武的人也心慌了,吴到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安通也虚晃一招跳出圈外。俩人当场讲好:等雨过天晴接着比。
  人不想休,天叫休。安通回到西看台,张文玉和志游天侠上了东看台。老少英雄起身把志游天侠迎上来,纷纷让座,侯二侠赶紧命人谢茶。大家互相寒暄,张文玉又特意把李萧和志游天侠介绍了一下,志游天侠也没听说过这么个人,无非也就是点头而已。大家落座闲谈。
  别人都说说笑笑,唯有李萧的心中十分沉重。他想什么呢?他想擂台上的事,心说:安通连胜五人,毫无怯意。看来志游天侠这两下子也未必能赢,一会儿开擂的时候可怎么办呢?
  正这个时候,朱元璋说话了:“李萧啊,你在想什么?”“主公,我想擂台上的事。”“我也想这个事。真发愁,你说谁能胜了这个大和尚呢?”“主公,您看呢?”“我看呀,非你不可!”“哟!”李萧往两旁看看,冲朱元璋一摆手道:“您这话可犯众怒啊!我怎么能行?成了名的侠客都赢不了他,何况我呢?”“不不,李萧啊,你别客气。你别看他们是成了名的侠客,也是空有其名,无有其实。李萧啊,我总觉得你行。你看这么办行不行,呆一会儿比武时,你就上去,干脆一巴掌把他削倒在那儿不就完了吗?!”朱元璋力促道。李萧心说:您说得多痛快,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因此,他笑而不答。
  工夫不大,雨过天晴,太阳也出来了,众人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稍过片刻,云牌三声响,将军又上台了。他冲众人一抱拳道:“各位乡亲,方才天公不作美,下了一阵暴雨,现在云散日出了,咱继续接茬儿比武!”
  将军回到西看台请安通登台。安通休息了一会儿,体力大大恢复,他让徒弟把小葫芦拿过来,从里边倒出七粒丹药,吃了下去。这药是他亲手炮制的,叫强筋壮骨大力丹,能补神补气。安通吃完了丹药,就觉着浑身的骨节咯巴巴直响。再看他雄赳赳二次登上擂台,点手指唤吴到。
  志游天侠也休息过来了,他一看安通在台上唤自己,甩衣起身就往下走。“且慢,老侠客!您好好休息休息,这我们就感恩不尽了。我去战他!”张文玉把太平快给拦住了。志游天侠一愣道:“张文玉,您是不是瞧不起我,看着我不行?”“不不不,我绝无此意,老朽要不行,再请您出头露面。”张文玉这么一说,吴到也不好勉强了。
  张文玉转身刚要走,“张文玉,等等!”他回头一看,是朱元璋叫他,赶紧又转回来道:“您有何事?”朱元璋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沉不住气呀?你是众侠客之主,焉能轻举妄动?我看还是让李萧上吧。李萧啊,你去!”李萧急忙起身应是。张文玉拉住李萧的手左叮咛右嘱咐。说罢多时,李萧这才迈大步走下东看台,分人群就往擂台上走。人们一看,怎么上来个大老赶子?刹那间议论纷纷,说长道短。李萧也顾不上这些了,顺梯子上了擂台,来到安通的近前一拱手道:“大和尚请了!”“阿弥陀佛!”安通看罢,就是一愣,心说道:这小伙子长得真俊啊,看样子倒是有一团子精神。
  看罢多时,安通用手一指李萧道:“什么人?”“在下姓李名李萧!你待怎讲?”“李萧,这这这……哎哟!”安通不听则可,一听不由得激灵灵打一冷战!他想起来了,这就是拳打他徒弟的李萧!想到这儿,安通怪眼圆翻,看了看李萧道:“你就是那个打伤我徒弟的李萧吧?”“不错,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