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啊,”拳狮挠挠脑袋,“据说,他从小家庭环境有些复杂,你知道,狗血的上一代情仇什么的。他为了吃饭,早年似乎做过些不好的营生,当然现在早不是那样了。你为什么这样问,他有麻烦吗?”
  陆白把在超市时小宅男撞到人,非常害怕的事说了,省略了半夜的那团乱事。
  拳狮脸色凝重下来,“那家伙,什么都好,就是一有事情总想自己扛,也不看他那个小身板抗不抗得住。”
  他烦躁的原地转了两圈,“走,去找他,好好逼问清楚,不说就满清十大酷刑伺候。”
  陆白偷眼打量拳狮,总觉得他对小宅男的关心超出了一般朋友的程度,而小舞也很喜欢挑逗他,难道……
  拳狮发信息问冰封狂舞人在哪里,小舞语带哭腔发了个坐标回来,两人一看,不由满脸黑线。
  “这么远?这么深?幽暗白面不把人折腾死不罢休啊。”陆白抖抖。
  拳狮大力拍拍他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还怕了那堆小白脸吗?有药万事安,走吧。”
  陆白不想让这家伙以为自己不是男子汉,稍一迟疑,就错失了最后的逃走机会。
  两人渐行渐深,周围不再是开阔的空间,青灰色的石板与残垣断壁随处可见,偶尔有祭奠用的陶碗从土中露出来半边身子。
  陆白的心一点点儿凉下来,这副情景,是多么的似曾相识,地面上的鬼树林就是这种乱葬岗子的风格。
  只不过那些小灯笼小棺材板子多可爱呀,就连鬼火飘飘姐姐也很可爱,但游荡在地底世界的鬼怪,是幽暗白面级别的,它们专以吓死人为己任,根本猜不到会是怎么个恐怖法。
  “拳……拳狮,我们还是别往里走了,问问小舞……他吓死了没有,如果已经免费回城……那我们就回去找他……”
  雄健的男子鄙视他,“小白鹿怕了?”
  陆白条件反射否定,“你才怕。”
  冰冷的手悄无声息破土而出,紧紧攥上他的脚踝。
  “哇!”
  陆白一跳三尺高,带着半条腐烂的手臂一下子窜上拳狮宽阔的肩膀,整个人骑在上面。
  “呸呸,这烂手都打到我嘴里了,”拳狮没好气的帮他把手摘下来,“听说你养了一只骷髅当宠物,怎么还是这么没用?”
  陆白拼命擦自己的脚,“那怎么能一样,小骨头可萌了,哪像刚刚那东西,直流黄水……呕……”
  拳狮无语,不都是同类么。
  “行了,你走后面,我前头开路,有情况不许跳我身上来,听到吗?”
  陆白望望黑漆漆的身后,有些不愿,但走前面更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东西,只好无奈点头。
  ……
  冰封狂舞缩在墙角处,一动不动,室内一片死寂,空气沉重得让人喘不上气来。
  若有若无的声音回荡在墙后的走道中,一下,一下,好像水滴落地,又好像什么东西的脚步,一下,一下,拖动着敲击地面。
  他告诉自己那是幻觉,其实黑暗中什么都没有,就像他小时候最害怕的衣柜,真到哪天鼓起勇气打开它,才发现里面并没有藏着鬼怪。
  室内中央,传来壁板被抓挠的声音,好像有人被困在了某种密闭的空间中,正在拼死想要挣脱。
  “幻觉,都是幻觉,水滴声也好,脚步声也好,爪子刨柜子声也好,全都是假的……不害怕……不害怕……”
  小舞捂着耳朵,喃喃自语,然而那声音越来越大,即使他再想自欺欺人下去,也根本不可能了。
  “时间到,失明状态解除,快些起来迎敌。”光脑沫沫急声催促。
  小舞下意识抬头一看,鬼绿色的光线中,他所身处的地方,不是想象中的迷宫,而竟然是一间墓室。青灰石板地的中央,放着一口敞开的棺材,一个歪着脖子的女人,定定瞅着他,用血迹斑斑的长指甲,一下一下,刮挠石棺内壁。
  “啊啊啊啊啊啊!”
  冰封狂舞大声惨叫,冰法不要钱的疯狂砸过去,瞬间就把半个墓室都冻成了冰坨。
  歪脖子女人被困冰内,动了动手指,开始一下一下的抓挠,那尖锐刺耳的声音,激得他毛发直立,连滚带爬逃出了墓室。
  “沫沫……这到底是哪里?该死的白面把我传送到什么地方了……拳狮那个笨蛋,不是说要来救我的吗?怎么还没来……呜呜……”
  沫沫蹭蹭他的脸颊鼓励,“这是锻炼胆量的好机会,你不是要战胜自己吗?那就从战胜最害怕的鬼怪,一步步开始吧。”
  冰封狂舞想起雷格的脸,咬咬牙,抹干净眼泪。他不相信那是偶遇,虽然陆哥安慰说不会认出来,他自己也想那么相信,但最终,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他现在和以前不同,他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的存在。
  战胜自己的内心,才有勇气战胜对方,彻底了结过去。
  “冰锥!雪咒!寒冰光环!”
  一连串冰法前头开路,将所有暗藏的危机统统冰冻,作为龙王界中最强的水术士,冰封狂舞一旦全力施展,威力真真不可小视。
  然而凶险有时候不一定来自前方,它也许就在后面,紧紧追赶。
  “呼呼呼……”
  冰封狂舞停下狂奔的脚步,凝神倾听,寒冰冻结的甬道中一片寂静,可没过多久,一下,一下,好像金属鞋跟踏地的声音,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什么……在跟着我……”
  巨大的恐惧感袭上心头,使人浑身发毛,为什么要追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让他走?
  跑,快些跑!
  冰封狂舞没命狂奔,到最后甚至有些慌不择路,偏离了沫沫地图上的指示,跑进了死胡同。
  那是一个祭台样的地方,粗大的铁链横七竖八架在头顶,上面穿着一只只人形陶俑,有威武的士兵,也有长袖袅娜的舞者,它们神态逼真,面容扭曲凄惨,仿佛那贯穿肩胛的铁链,真的给它们带来了巨大的疼痛一般。
  小舞手足冰冷,不敢再看,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这个祭室虽然广大,却已经没有通往别处的路了。
  “战斗吧,打败他,你的心一定会获得成长。”沫沫锲而不舍的鼓励他。
  冰封狂舞深深吸了口气,举起法杖。
  可是,这心中不断腾起的警讯,到底要告诉他什么,为何会这么害怕,在他过去的人生中,能够带给他这种感觉的,只有一个人……
  “不要!”
  看清那个出现在门口的身影后,他惨叫一声,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来人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冷笑,“跑啊,你再跑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翻腾到哪里去。”
  沫沫重重敲击冰封狂舞的脑袋,“站起来,打他,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无畏反抗的心。你不是要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吗?站起来,战斗!”
  那人阴厉盯向沫沫,“你的光脑很烦,换个新的吧,记得我告诉过你,做人,什么时候都不能不识好歹。”
  冰封狂舞满脸是泪,哆哆嗦嗦重新举起法杖,“不许伤害沫沫……冰雪漫天!”
  ……
  拳狮狠狠揍飞镜子中肠穿肚裂的自己,拖着脚前进,“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放开我?”
  陆白闭着眼睛紧抱那肌肉纠结的大腿不放,“……走,走出这里之后……”
  拳狮叉腰叹气,“在人骨吊桥那里,你也是这么说的。小白啊,你说你好歹也这么大的个子,和我都差不多了,被拖着走真不嫌丢人吗?”
  陆白睁开一个眼缝,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正用巨大的剪刀猛剪自己的嘴,立刻觉得整个下颌都疼痛起来,下一秒就要也跟镜子里的情景一样,血淋淋掉地上了。
  “靠啊,我也不想的狮子头,可是这么变态的心理攻击,根本没人受得了好不?老子要告那个青铜人面,老子出去之后一定要告它!他喵的神兽,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害怕?”
  拳狮接着揍飞镜子里拼命自残的陆白,继续拖着他前进,“……你没有一个爱看恐怖片的姐姐,我从小到大,都练出来了。”
  一脚踹开阴镜之间的后门,长长的墓道出现眼前,幽幽伸向远方。
  “好冷……”陆白搓搓手臂。
  拳狮摸摸森寒的墙壁,皱眉,“这好像是法术造成的。”
  陆白精神一振,“是小舞?这小子还挺胆大,没躲起来哭,反而在战斗嘛。”
  “嘘。”
  拳狮侧耳倾听,陆白一愣,也听见了,他脸色渐渐凝重,一把拉起拳狮,风一样掠过墓道,往深处跑去。
  越到里面就越冷,寒冰冻住的机关利器比比皆是,拐过无数岔路口,两人终于来到了巨大祭室。
  “不要打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要再打我了……求求你……”一名男子俯趴在水术士身上,两手紧紧压制住他,听到响动,抬头往门口看来。
  陆白一惊,怎么是他?
  “王八蛋你对他做了什么,放开他!”拳狮震天咆哮,宛如一只被激怒的雄狮,狂猛扑向那个男人。
  雷格闪身躲开,眯起眼在拳狮身上来回审视,“是你吧,昨天晚上承蒙款待,不介意的话,我们再来一次,当然,这回怎么弄,你得听我的。”
  拳狮狠狠一拳挥去,“听不懂你这王八蛋说什么,别躲,敢欺负我的人,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雷格抽出一把好似军刀的奇形短刃,轻舔嘴角,“浑身浴血的你……一定很不错,正合我意。”
  陆白低头缩脑,趁机把冰封狂舞拽到一边,拍拍他的脸,“小宅男,你没事吧。”
  小舞睁开眼,虚脱般的笑笑,“陆哥……我刚刚,是不是很丢人……”
  “不是!”
  回答这话的,是光脑沫沫,“明知不敌,却一直坚持战斗到最后,你敢于反抗他,敢于对他说不,你已经冲破心理障碍,不怕他了!”
  小宅男眼睛一瞬间闪亮如夜空中的繁星,“可……可我最后,还是求饶了……”
  “儿时的恐惧记忆不那么容易消除,惯性使然在相同情境下做出相同的举动,不是多么严重的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沫沫大声鼓励,“现在成功踏出了第一步,随着你越来越强大,终会有完全战胜心理阴影的那一天!”
  小舞嗯嗯点头,神采飞扬。
  陆白听得糊里糊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雷格是你什么人?”
  小宅男复杂神情一闪而过,“他……他是我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