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蘑菇炖肉丝给端上来的时候,张晔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去了,单以这道菜的色泽来看,蘑菇和肉丝都炖得发白,少许青绿的菜叶洒在里面,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点。可是自那里面发出来的香气却是极其诱人的,就好像是猫闻到了老鼠的气味一般,张晔的鼻子登时就迎了上去,闭上眼睛一副只闻气味就很享受的样子。赵高见到这里是开心极了,急忙上前说:“虽然没能做成张先生想吃的清蒸鸡,可这清蒸蘑菇肉丝也一定是美味可口的!”
“清蒸的?是你让人做的?”张晔闻声,抬眼去看他,眼中是不深不浅的笑意,手指在空中悬着,似乎是在犹豫着先落在哪道菜上。赵高很快回他,“是的,我想这菜一定能合张先生的口味,所以就让他们那么做了。可不知道我的猜测是否准确?”赵高盯着距离张晔最近的那晚清炖蘑菇肉丝眼睛发直,舌头给努力压在嘴里。
“大家一定都饿了吧?”一点多钟了忙了一上午还连早饭都没吃的人,会觉得不饿那都不是正常人,可张晔看到赵高那努力咽口水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吧!那就这道菜了!”说罢,他的手掌平平地压下去,就在距离碗口一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僵持了一分钟之久,张晔的手没动,身体不动,就连表情都没动,整个人就好像给人点了穴道一般滑稽可笑。不过在场的人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却全都笑不出来,特别是像赵高这样早晨亲眼见过陈国东的。
那陈国东被人下毒后不就是不会动不会说一点表情都没有,活像个植物人吗?而现在张晔所带给他的感觉也是那样的,他的心在一瞬间就像是给一只巨大的手拽了起来,被惊得噗通噗通乱跳。“张先生!张先生,您这是怎么了……”赵高声音发颤,朝着张晔靠过去,在大家神色慌张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的手慢慢的,其实已经是用了他最快的速度去碰张晔,可还是那么慢,慢得好似又过了两分钟。
其实一分钟两分钟在大家闲暇的时候根本就是眨两下眼皮子的时间,可是在这样的时候,前后已经有两位最要人物中毒,而第三个也是这里剩下的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也出现了疑似中毒的症状的时候,一两分钟就变得太漫长了,漫长到足以耗光所有人的耐心了。让他们已经在深信张晔步了陈国东的后尘,就算是在谁也没有见到张晔吃过什么,喝过什么,根本就不像是中毒的情况下,出现那样的症状,没有会怀疑。因为有陈兴的前例在前,他也是在被人看起来好端端的样子下毒发的,是给人之前就下了毒的!
所以如果张晔之前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一点设防都没有给人下毒也是很有可能的,现在毒发也是合情合理的,唯一让他们不能接受的就是比起之前两位更为严重的问题,这次中毒的竟然是神医,那个要为他们体检身体和找出内奸的神医就这么中毒了?那意味着什么?唏嘘声哗然一片,有些人已经露出了惊恐的想要吼叫的样子。赵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伸手去摇晃张晔的肩膀,张晔随即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众人一惊。
想去扶起张晔,却又怕沾上毒物,于是都僵持在原地,做错愕惶恐不知所措的样子。而就在大家即将陷入一片混乱的时候,地上传来了声音。“谁啊?谁把我推倒了,也不来扶起我啊?”张晔一手勾着桌子,一手撑着地面,很快抬起头来脸上染有怒色,在一群目瞪口呆的人脸上飞快扫视了一遍,怒气更重了,“刚才是谁推我的?”
被这声音一喝,大家总算是把魂给找回来了,可一想起方才的事情,看到又活生生好得不能再好的张晔,大家心有余悸不约而同地用手指着张晔身旁的赵高。赵高的脸色白得吓人,刚才的事情简直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是他看错了吗?不小心推倒了张晔吗?没有怀疑他中毒对吧?
“是……是我!真对不起,是我方才不小心撞倒了张先生!您没摔伤哪儿吧?”在张晔的目光还没挪到赵高身上之前,他便很自觉地上前承认并一脸关心地嘘寒问暖,如此一来张晔就算心底有怒气也不好发泄出来,果真是跟在陈兴身边的人都尤其圆滑,张晔也真的没发怒,只是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赵高,“奇怪啊,你没事走过来撞我做什么?”
“我是不小心的,不是有意的!请张先生不要责怪我,如果张先生真的要责怪我……那也是我咎由自取的!”赵高又重复了一遍,脸上堆满了笑容,可是任谁看他的样子都不会把他想成是开心的那种。一句咎由自取更是说得有气无力,说到底还是他想要讨好张晔,隔张晔太近了才会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异常,想代表其他人去查个究竟,不然咎由自取的根本就应该是别人。他现在没吃到羊肉还惹得一身骚,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笑话他呢,本来他一直跟着陈兴,不用做太多事情,不需要守着病人熬夜,大家就颇有不满的了!
只是他为陈兴办事的时候有陈兴给他撑腰,其他人根本就不能拿他怎么样,现在他自己找些跳蚤在身上,他们还不等着看笑话吗?所以他根本就不指望有谁能站出来替他求情,只是希望张晔拿出点大人的气度来,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么不小心!”张晔收回目光,似在自言自语般,“呐,这就是我刚才专心致志的发现,差点就被你毁掉了!你当心我到时候怀疑你就是内奸!”
说话间张晔将手掌翻来向天,只见他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银针,而那银针的尖端呈现出黑色。赵高才听会被当成内奸,心里那个记得就站立不住了,再看张晔手中的那根银针顿然明白一切,张晔方才不是中毒了,甚至不是走神了,他一动不动地是在采集毒液,从那碗汤里竟然采集出毒液,赵高感觉自己的魂已经飞远了,脚一软,一屁股摔了下去。朝着张晔不停地挥手:“不是我,我不是内奸,我只是让人做菜,我没有下毒!我是冤枉的,有人想嫁祸给我……”
他边大声嚷着边后退着,与桌上的蘑菇炖肉丝隔得远远的,似乎是这样就能够撇清关系一般。另一旁站着等候吩咐的手下听了他断断续续的话总算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有人竟然在做给张晔的菜里下毒,然后很不幸地被张晔发泄了,而最有嫌疑的就是急着和那道菜撇清关系,已快惊慌错乱的赵高。说是他,其他人根本就不会怀疑,是他主动叫人做给张晔吃的,其心思是什么,稍稍猜测就知道了。
大家皆投去不信的目光,赵高只好趴上前去继续哀求张晔:“张先生,那毒真的不是我下的,请您相信我,我没有理由害您是不是?我还指望着您给我检查身体里是不是有毒呢……”赵高苦逼着一张脸,眼里就快流出眼泪来了。“如果你是内奸,是给人下毒的人,自然就不担心身体里有毒了不是?”张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赵高听这话直接想吐血,,他还真是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等着被踹死吧!他在心里哀嚎着,求诸天神佛保佑的时候,张晔的声音又响起了:“不过我绝不排除有人想栽赃嫁祸给你和做菜的人,我不是个会妄下定论的人,所以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和悲哀!起码经过这件事情后,我总算是可以肯定一件事情了!”
张晔上前将赵高扶起来,宽慰了他两句,脸上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完全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赵高听张晔那么说当然是又惊又喜,张晔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是还是愿意相信他的,那么他就真的没必要那么紧张,那么悲哀了不是吗?“张先生,请问你肯定了什么事情?”赵高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只要张晔说没有完全怀疑他,那他就不用藏头露尾的什么都不敢问,不敢说。
“那就是真的有内奸!并且就在这一楼的大厅里!”张晔用很平静的语气说着,却字字都很有分量,掷地有声。大家听进耳里的时候皆都在心头一颤,唏嘘不已,张晔说真的有内奸,而且就是他们身旁的谁,只要一想到这里,所有人顿时觉得脚底踩了刺头一般站得很不舒服,想换位置却又不敢动,更不知道这里谁最危险,索性把东张西望的目光也收了回来,努力压制着那颗因突然变故而跳得很慌乱的心。
生怕这会给人造成心虚的感觉,这样一来更有可能会被人误认为是做贼心虚的表现,于是张晔目之所及的便是在一小阵慌乱之后马上归于平静的一排排脸孔,这样镇定的表情果然是训练有素,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应该是对方太会过于装模作样了吧?总之是之前看谁都不像是内奸,现在看谁都像是了。
“什么?确定有内奸?那么你之前是不确定?”赵高瞪大错愕的眼睛,声音很小,不过张晔还是清楚地听见了,于是爽快地回答了他,“不错!我之前只是怀疑有内奸,一直没证据得到证实,毕竟就是潜伏在陈家大门外的人也可能偷偷溜进来下毒不是?可是刚才我就在坐在大厅里,从头到尾没见到一个外人进来,也没见到谁出去,但属于我的菜里却有毒,那必然是在场的谁做的!原因嘛,应该就是我说能找出谁是内奸。”
“原来如此!”赵高听得脑袋发昏,怎么听张晔说起来他之前让他传达给大家的话,和让大家先吃了饭其实都是诱敌之计?而他竟然稀里糊涂地被张晔使唤来使唤去,不得了,这个张晔比起陈兴来说简直就是个人才,那个陈兴只会动嘴吩咐人去想办法去做事情,自己的脑袋就搁在那里不动不用,长了跟没长似的。但是张晔就不同了,他是用非常迂回的方式处理了事情,就像是到现在赵高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忧心,他竟然到这时才知道原来张晔之前的那些话看似平常,其实是别有用意的。
不管怎么说张晔在他心里就是个聪明人,还好他不是那什么内奸,不然掉进张晔的陷阱里去,再给刚才的那么一诈,就什么都给抖了出来!赵高刚感觉庆幸地捂了下额头,张晔便把一脸笑容转来对着他:“不过我的菜里怎么会有毒,还是得请赵大哥给我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