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的一口气似乎是叹到地底去了,然后就在地底发霉,之后越来越浓重的霉气透过土壤散播在空气里,环绕着他身后那些目瞪口呆哭笑不得脑袋发晕的同僚。他们所做的一切竟然都是给张晔暗地鼓动起来的,然后他又装好人站在赵奇那边,做出一副救命恩人的样子,让他们这些人来做恶人。那张晔的目的究竟何在啊?难道就是为了耍弄他们?
看着大家面有怒色,隐忍不发,尤赵高最为严重,张晔急忙上前两步陪着笑脸:“话不能那么说,其实呢……我起初是真的怀疑菜里有毒的,于是我用银针试探。可是在试探的时候呢,我突然想到个问题,如果菜里没有毒,那我要怎么揭发内奸呢?于是乎,我就稍稍做了点手脚,把银针的尖头弄黑,让大家以为那菜里是含有剧毒的!”
“张先生这样做不就是在耍我们吗?让我们大家稀里糊涂地去怀疑赵奇,你看赵奇兄弟他可怜得……都哭了!”赵高笑得很难看,一脸同情地去指还坐在沙发上的赵奇。赵奇是真的哭了,在张晔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好像是被人戳中泪点一般,眼泪如决堤的河水,瞬间流得满脸都是。大家这才意识到张晔一会儿说菜里有毒,一会儿又说菜里没毒,这样行为反复,最大的受害人是赵奇。
前一刻他还给大家吓得浑身发抖,要靠张晔的慧眼看他不像内奸,他才能够得到庇护,下一刻他就跟大家一样想把之前的所有行为思想都通通抹去,因为被人耍了。被耍得最厉害的人是他,他现在却不能跟大家一样,朝张晔投去那样的目光,也不能像赵高那样直接问张晔“你这不是在耍我吗”?他都不能,只能……将心底的委屈酸涩一股脑地化为备悲愤的眼泪流出来。
“我说他是幸福得哭才对!之前还被人当做是内奸,现在终于被张晔的一席话洗刷了冤屈,恢复清白之身,感激得痛哭流涕!我一直以为只有女人不开心了会哭,开心了也会哭,没想到男人也是这样的……”蕊儿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两只手掌在空中挥来挥去,像只快乐的小鸟扇着翅膀扑腾扑腾得想要起飞。
“蕊儿!”看她就快要为心中的大发现而开心得鼓掌时,张晔冷下脸来呵斥她。难道她没发现她的话令赵奇哭得更加厉害了吗?难道她没发现整个大厅的人都满心郁闷心里窝火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吗?那她总该感觉到这里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笑不出来吗?蕊儿是真的没感觉,她看赵奇哭得更加声嘶力竭了,以为是她把他心中想说的都说出来了,又令他感动了一番。
“你叫我做什么?我是真的很奇怪!你这个人啊,竟然那么爱做好人,动不动就相信别人。他现在感动成那样,就一定不是内奸了吗?你明明知道那菜里……”蕊儿白了张晔一眼,在张晔周围转着圈,把张晔仔细地看了一遍,也没想明白这张晔为什么要为了赵奇而撒谎,那菜里明明就是有毒的,他竟然借着她百毒不侵的身体去哄骗大家,却还要她默不作声地配合着?到底为什么?就为了赵奇会感动得哭?
“小姐!赵奇兄弟哭成那样不是给感动的,大家都看出来了,你怎么就是看不出来啊?”张晔大叫着,捂着脑袋感觉很是头疼,就在刚才蕊儿竟然差点就把不该说的话给说了出来。她丝毫就不考虑她那么说会给张晔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张晔会为了她的那句话再去怎么解释,他已经翻来覆去一次了,如果再来一次,大家就不会再叫他医生了,只会叫他疯子。最主要的是如果蕊儿真的把那话说完了,那他的全场计划就跟着泡汤了,那他要怎么为自己下楼来之前夸下的海口作解释啊?难道就一句失误吗?
总之是应证了那句话“宁愿有个人神一样的对手,也别有个猪一样的队友!”蕊儿一点也不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考虑,在说话之前更不经过大脑思考,对待那样的队友用“猪”来形容怎么都不为过。就算是她长得蛮漂亮的,形象不与猪搭调。“就我一个人没看出来吗?”蕊儿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一排人,大家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都很快低下了头,生怕给蕊儿看出肯定的答案,那可是会激怒她的。
谁都知道他们的领导人物蕊儿小姐可是个很爱生气的人,生起气来连陈兴都不放在眼里。蕊儿发现大家都不看她,有些生气地将目光转移到近在身旁的赵高身上去:“你说吧!”赵高站得那么近,想让蕊儿无视他的存在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早在蕊儿问话之前就已经为自己想好了说辞,转移话题:“蕊儿小姐英明,我觉得现在最主要的是请张先生讲解下为什么那么做,让大家明白是怎么回事,也让赵奇兄弟明白他所做的是有意义的。”
“我英明是什么意思?”蕊儿假装不知道地开口问,桃花般明艳耀人的笑容却已在眉梢间晕散开,用胳膊去捅身旁的张晔,“听见没?他说我英明呢!也就是说我看得没错,我说得没错!”满头黑线瞬间压倒了蕊儿身旁的两人,张晔倒是没听见赵高说她英明,只是听见赵奇本来已经止住的哭声在这一刻又塌陷了。
“是!我听见他说什么了,他让我做些解释!你就先安静下吧!行吗?”真拿蕊儿没办法,总是仗着她的身份嚣张跋扈欺压别人,她说是的别人要是敢说不是那嘴巴还不给涨成包子?张晔深谙其中道理,所以非常同情那些在蕊儿威逼之下迫于无奈不得不奉承她的人,因为他是最先学会奉承蕊儿的。
“我确实是故意弄得菜里有毒的,原因嘛,很简单,菜里本来是没毒的,现在突然有了。如此一来,内奸就慌了,他根本就没下毒,会是谁做的呢?他的同伙吧好像不太可能,因为什么行动之前都是有指示的,就算是他的同伙也没有理由在瞒着他做些什么。那他又想难道是有人想要嫁祸给他?那么那人是不是已经洞悉了他的身份和目的?是想要帮他还是想把他推出来受到背叛的惩罚?不过在那之前,他最先想的就是他的毒药是不是还在身边,是不是被人拿走了?”
张晔语句轻快地说着,好似流淌在山间的清澈泉水,流进大家耳朵里的时候张晔看到了各种表情,有惊讶有不解有明白还有糊涂的,充斥在张晔耳旁的声音里多半是诧异感叹,唯有一声细弱的微不可闻的笑声。有人竟然在笑,笑得那么轻那么虚,感觉就好像是张晔的错觉一般,但还是给他捕捉到了。他唯一没有捕捉到的就是那丝隐晦的笑声是出于什么样的神情,什么样的面孔之下?
这算是一点遗憾,不过从他插手整件事情开始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了!试想一下,在场的除了张晔和蕊儿就只有内奸知道那碗菜里是真的下了毒的,那么当他看到张晔并没有上当中毒时会想什么?当他看到蕊儿吃完整碗被下了毒的菜都没事时会想什么?又听张晔说菜里没有毒,所以人吃了不会有事时,他会不会怀疑自己放错了药?再又听见张晔刚才那番为人感叹头头是道的分析时,心里又会想什么?总之那人是按耐不住笑出了声,虽然几乎不可闻,但总是按耐不住了,张晔便觉得自己折腾了那么半天不算什么,都还值得。
“哦!张先生就可以趁那个机会观察大家的神情动作有什么不对劲的,借此来猜测谁是内奸对不对?”细细咬嚼了张晔的一番话,赵高先是若有所悟地感慨了出来,紧接着他便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只是我没想到我竟然会成为头号怀疑目标,紧接着是赵奇兄弟,我们两兄弟还真是命苦,好人没好报,想让张先生吃顿开心的却竟然遇上那样的事情……”说这段话的时候,赵高叹息了两三次,后一次叹息的时候看了眼不远处的赵奇。赵奇已经停止哭泣了,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听着大家说话,被他提起也不抬眼看他,说不出是已经镇定了,还是伤心过度变得有些魂不附体。
“那菜里又没有毒,内奸又没有做害两位的事情,两位到底还是幸运的!”张晔听了赵高的话觉得好笑,见他急着为自己辩解什么,张晔脸色一正打断了他那一股脑的自以为的委屈情绪,“我骗大家菜里有毒确实是想观察大家的表情和反应的,只是没想到你的反应会那么激烈,我什么都没说,你就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招来了大家的怀疑。而我之后先安慰你别激动,说我并没有真的怀疑你的话。没想到你又突然想到给我做菜的赵奇,觉得他的嫌疑最大,这又把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赵奇身上去!”
张晔以一声长长的叹息结尾,仿似说那段话耗费了他很多力气一般,其实回顾之前的事情,明明好些事情都是赵高自作聪明带起来的。张晔什么都没说,是他凭着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在那里指手画脚。分明是他指挥赵奇做事,后来在自己的嫌疑还没洗脱之时就煽动大家怀疑赵奇的,一下子就把矛盾推到最高峰,现在他竟然还有脸称自己是受害者,还有脸和赵奇称兄道弟的。其次更把什么不是都归咎到张晔的一个“有毒的谎言”上面去,还真是陈兴身边的得力人物,那思想那做事简直给传染得一模一样!张晔如果不打他两嘴巴子,就该等着挨他打!
“我……张先生,这事情,我不是事先不知道才会做错事吗?您又没事先知会我一声,我怎么知道不能乱怀疑人?”赵高一脸尴尬地替自己继续辩解着,他应该是还没听说张晔话里暗示是他的言行害了赵奇,而不是张晔的,所以他仍然是一点愧疚都没有,甚至更加委屈。他可是陈兴身边跟前跟后不算红人也是可以代他做些事情的人,张晔难道连他也信不过吗?
“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你,你觉得那些人谁最值得信任,值得你把我说的转述给他听,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知道我那么做是有目的的,所以当我真的那么做的时候,他看到了就不要瞎起哄,不要妨碍我呢?只能从中选一个,告诉我是谁?”张晔已然在言辞间给了他一些教训,让他知道自己的糊涂和不明事理会惹出什么样的事端来,好好收敛下自己的言行,没想到他还是要把责任归咎到张晔身上,还是要说是张晔的不对!
好吧!张晔也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做了不被别人认可的事情就心生不快,他就给赵高一个机会,只要赵高能够回答他的问题,他也就愿意向他解释,甚至是可以向他道歉,但前提是他必须回答出张晔的那个问题!在这个时候张晔自然是不会出一般的问题,而这个问题赵高也确实不好达,他将张晔所指的一排人都仔细看了个遍,大家都用充满期待地眼神望着他,似乎都想他说信任谁,然后把谁拉出被怀疑是内奸的行列。
可是赵高看了又看,最后回到张晔脸上的时候,神色间皆是为难:“张先生,我能不能不选啊?我能不能在您告诉我机密的时候选择不告诉任何一个人啊?”赵高说完话,脸上已然堆满了灿烂的笑意,心里却很紧张,如果张晔不乐意非得让他选出一个,那他该选谁?那些人每个看起来都是贼头鼠脑不可信的,他贸然说相信谁只会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要是那人被查出来就是内奸的话,那他岂不是同谋?
“如果我一定要你选呢?”张晔下巴的弧线骤然绷紧,整个表情变成赵高从没见过的严肃,比起他那张云淡风轻甚至带着点嬉笑不正经的脸来说,赵高顿时感觉亚历山大。可是张晔的目光就定在那里了,眼中刻满了坚定和不耐,迫使着他必须做出个选择。
似乎是一道火焰已经爬上了眉毛,再不赶紧熄灭就会遍及全身,将他烧死一般。赵高有点恨自己为什么要说那话,他明知道张晔是个聪明人,既然可以耍他第一次,就能第二次,现在他的一个“假如”就得逼他严肃看待整件事情,逼他在所有不可信的人里找出一个来。
“那我选赵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