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派人去找蕊儿,可是许久没回,他着急得也跟了出去,张晔借此再度为陈国东把脉。之前当着陈兴的面把过一次,陈国东的脉象依然是忽而波澜壮阔,忽而低缓无力,大起大伏间徘徊不定。张晔实在想不通何以会有这么奇怪的脉象,导致脉象紊乱的原因更是不明,这样就算找回了蕊儿,张晔也不知道该如何施针。再度为陈国东把脉,脉象依然杂乱得让他头痛,第一次发现原来当医生是那么地困难。
  其实当医生一点都不困难,想当的都可以,懂点医术的都行,困难的是怎么当一个好医生,特别是像他这样骑虎难下必须治好病人,否则后果难以想象。压力已经形成一块无形的大石,重重地压在他背脊的伤患处,他此刻头脑跟陈国东的脉象一样乱不可言,开始在心中祈祷着陈兴先别找到蕊儿,等他想出办法再说,他实在不想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偏偏在这时候,蕊儿领着一帮人走了进来,那些耷拉着脑袋累得没精打采的都是出去找她的人,她本人倒是面有光色,神采飞扬地踱步到张晔跟前,用眼角去看张晔,得意之色溢满其中:“有人终于知道我的重要性了!终于知道想我了!”
  “可不是,陈主管不知道多想你,多明白你的重要性才会急急忙忙地把你找回来是不是?”张晔起身故意看着陈主管一直笑,笑得陈主管一脸尴尬,蕊儿脸上蹬着怒火,他才停下来,转而看着蕊儿数落道,“不是我说你,身上带着针还到处乱跑,让大家都去找你一个人,如果耽误了老爷子的病情你过意得去吗?”
  “我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治病的人是你,治得好是你的功劳,治不好也是功夫不到家,关我什么事?你别以为我跟着你来就会替你背黑锅,陈宏锦他是不会怪我的!”蕊儿把脸一横,撇下这话和小木箱子风也似的飘出了房间,速度快得令屋内所有人咂舌,目瞪口呆地转而看向张晔。
  张晔则漫不经心地笑着,将小木箱子打开,金针和银针全躺在里面冲张晔笑着,以往张晔会认这笑为赞赏,但是此刻却是极尽讽刺。蕊儿竟然会以为张晔要她背黑锅,张晔真是哭笑不得,懒得理她,顿时有种想收回之前那些无聊担心的心情。“张先生,你是不是要为老爷施针?”见到张晔的举动,言语间说不出的欣喜,不待张晔开口答话,他便转头冲身后的手下吩咐道,“快去将张先生的火罐拿来!”
  “我的火罐?”张晔一愣,神情诧惑,他的火罐不是还应该在赵惜月住着的那间别墅吗?那天他因为不满赵惜月的那番话,一时难以压制住愤慨的心情,跳楼逃出了别墅,把火罐落在了别墅里。陈兴那么一说,张晔的眼睛都直了,而那些被人拿进来的古铜色火罐不是他的能是谁的?
  陈兴带笑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沈总管知道张先生要为老爷治病,特地将张先生留下的火罐送来,只不过当时张先生已经和蕊儿小姐乘车先行离开,没能见到沈总管,这才让陈兴有机会给张先生一个惊喜。哦,对了,沈总管在送火罐时让我带话给张先生,他说非常相信张先生的为人,相信张先生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沈伟送来的?他相信自己的为人?断定自己能够治好陈国东?真是好笑!他何以会对张晔生出那样的信心?早在北京时眼里不就只看得到他老爹陆建国吗?后来在得知张晔是跟一宗人命案牵扯的人后更不把张晔看进眼里才对。张晔记得很清楚,他当时不是奉了赵惜月的命令要赶张晔走吗?什么时候又投到陈宏锦脚下去了?看来陈宏锦不只是为人聪明,擅用手段,在陈家也是举足轻重的!竟然敢公然带着管家跟他娘作对!
  “张先生,张先生……”陈兴发觉张晔神情不对,表情呆滞,好像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声音中带着担心。“我知道了!”思绪被拉回来的张晔,神情恢复正常,看着陈兴说,“我现在就为陈老爷施针,麻烦陈主管留下四人,其他人先行出去!”陈兴特地告诉他沈伟说的话,目的就是在催促张晔施针,现在是箭在弦上,张晔如果不做点事情出来,很难敷衍过陈家的这帮忠心之人。要他们在陈宏锦面前说些不该说的,张晔只怕是想拖延时间都没办法。
  陈兴听了张晔的话,面上的担忧顿时挥散开,以轻松的口吻将张晔的要求吩咐了一遍,很快门被关上,留下的四人均站在陈国东的四肢旁。张晔先在陈国东的百会穴,神庭穴和人中穴三处施针,下针五分,这些都是刺激人清醒的穴位,如无意外陈国东会在感觉到疼痛会苏醒。
  而人中穴,张晔只下针到三分,陈国东便睁开了眼睛,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疯狂地大叫着要爬起身来,幸好守在他四肢处的四个人及时按住了他。陈兴吓得退开几步,冲一旁忙碌着为陈国东取出银针的张晔直问道:“怎么会这样?老爷他怎么……老爷他怎么会这样?”
  “陈老爷在昏迷之前,不就是这样的吗?”张晔收回搁在陈国东脉搏上的手指,一脸奇怪地反问陈兴,陈兴顿时就急了,忙拉着张晔到一旁不解地问道,“不是……张先生你不是为老爷施针了吗?老爷他为什么会跟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疯癫啊?”陈兴的声音很小声,生怕给人听见他说老爷疯癫是对老爷不敬一般。其实他多虑了,陈国东一直在床上大吼大叫着说有人要害死他,说他要怎么报复,吵得张晔两耳嗡嗡作响,陈兴的声音又细若蚊声,想要张晔听进去真的是太为难张晔了!
  “你让他们先放了陈老爷,我们到外面说话!”张晔皱着眉头冲陈兴喊了一句,便自顾开门出了房间。蕊儿站在楼道上,见到张晔低着头出来,立刻迎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你这样灰头土脸地出来想必事情不怎么顺利吧?需不需要我帮忙呀?”和之前的语气相比,真是判若两人。蕊儿今天的脸色已经是第几次变化了?张晔没有数过也不敢去数,只是在蕊儿突然跑来和他说话时提高了警惕。
  “不需要!不需要你替我背黑锅!你没听到陈家老爷正在里面能说能跳的吗?我第一步就是要唤醒他,不知道有多顺利呢!”张晔开心地笑着,伸手挡住蕊儿凑近他,推开蕊儿的一脸好意,径自下了楼。是呀!他的第一步是叫醒陈国东,用针刺激下他的痛神经就行了,别提有多容易,那么接下来呢?他的第二步是什么?
  陈国东已经醒来了,可是他脉搏的跳动竟然和昏迷时是一模一样的,丝毫没有因为他苏醒后的剧烈反抗和情绪的大肆波动而受到影响,所跳动的规则正常得比昏迷时的还正常。陈国东的脉搏俨然是一副已经规划好的图线,每一步都按照所给的趋势行走着,依次循环往复,丝毫没有正常人的脉动因有的活力……张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陈国东奇特的脉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他说得不是人一般,那样张晔才是真的伤不起!不被陈家下人的口水淹死,不等陈宏锦来怎么折腾他去死,他都会被自己说的话噎死!
  “你还在生气呀?”蕊儿跟着张晔下了楼,见张晔坐在沙发上稳如一棵树,所有表情都定格了,好像电视剧里说的那些灵魂出窍的人一般。蕊儿小心翼翼地走到张晔身旁,张晔一直没答话,对于她的靠近也如无察觉一般。“到底怎么样了?有什么麻烦你说出来啊!我不一定全都能帮到你,但是你如果肯跟我说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蕊儿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刚出嘴巴就把她自己都吓住了。
  自己听起来都阴阳怪气的话,会不会把张晔吓住了?一看张晔的表情还是原来那样,蕊儿倒是希望自己能把张晔的魂给吓回来!有脚步声自楼上仓皇地奔下来,嘴里是比鬼哭狼嚎还要难听的声音:“张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啊?老爷他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拉着我嘴里直叫少爷……”
  陈兴刚奔下来,蕊儿便迎上前去拦住他,不让他靠近张晔:“你当自己是谁啊?在陈家很有分量吗?你家老爷必须认识你啊?把你叫成陈宏锦是抬举你,你在这鬼哭狼嚎的,莫不是想说叫你陈宏锦是侮辱你了啊?”蕊儿冷着脸一通骂骂咧咧的,总算是将陈兴那张准备找张晔兴师问罪的嘴脸给卸了下去。陈国东不认识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那陈国东也本来就是疯子,做出什么事情都不足为奇!倒是张晔……那么好端端的人突然变成这样,蕊儿还无处伸冤呢!陈兴还敢跟她叫嚷,活该给骂!
  陈兴拿蕊儿没办法,蕊儿的那些责问他也不好反驳,甚至觉得理屈词穷,满脸尽是委屈和无辜:“蕊儿小姐,您有所不知,少爷他身份高贵,一表人材,哪能是我这个低三下四的下人可以相提并论的。只会玷污了陈家的门楣,惹人笑柄,还是先请张先生把老爷的病治好……”
  “请请请……你有完没完?张晔是医生,就不是人啦?他从早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你还不去弄点吃的来?”蕊儿没好气地打断陈兴的话,满脸怒容震得陈兴退开两步,“这……是,我现在就去叫人做饭,可是这做饭也得要些时间,不如请张先生先去看看老爷吧?”张晔是医生,当然也是人,是人都得一日三餐,他这一顿都没吃,陈兴当下就给唬住了,哪敢说不让他吃啊?思忖着也就只能这样跟蕊儿商量下,至少也该让张晔跟他交代下老爷的病情啊!看张晔像尊佛像似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陈兴心里虚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