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叫,张晔的心蓦地一震,陈家的下人包括他在内都在猜测小六遇害的事跟来找陈国东寻仇的人有关,却不想这件事情竟然和他有关,甚至小六就可能是要来杀他的人。这……张晔在脑海里再次翻阅过好几幅画面,全都是关于小六的。他这才察觉其实他和小六根本就没见过几次面,说到认识都算是很勉强,他只是因为小六与众不同不知疲困这点特别留意他,以至于在知道他就快死了的时候,竟然特别地放在心上。
“我不确定!”小晴语气回她,语气含糊地继续说着,“我是真的不确定!我只记得当时他撞了我一下,然后神色匆忙地就走了,我发现地上有张纸,应该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我叫他,他不理我,很快地就跑远了,我好奇地打开那张纸,上面只写了一串简单的话:不能让张晔活着回到北京!”
她顿了顿接着说:“当时我看到那话,只是觉得惊讶,也没多想什么,可是后来得知小六差点丧了命,我就在猜想原因会不会和那张纸条有关?会不会因为他泄露了对方的秘密所以要被灭口?”小晴话说到这里,忽而转成自信的笑声,“虽然我不能确定是什么原因使那个小帅哥差点死了的,但我可以确定在我不知道的某个暗处一定有人想要张晔的命。”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肯定?仅凭对一张纸的猜测就可以这么肯定?实在是不像小晴姐的作风!”蕊儿的话里也暗藏着笑意,别说她不相信了,就连一直在暗处偷听着的张晔也不相信。单凭一直连是谁写的,信都算不上的一张纸就能推测成是小六泄露了不能为人知道的秘密,所以遭人毒手,这种没听怎么勉强。现在小晴又说很确定是有人想杀他,那么一定手里掌握着值得信赖的信息才对。
像小晴这样聪明狡猾的人,她既然一心认定张晔做了坏事,有碍于蕊儿不能除之后快,又曾坦言说想要借刀杀人,那么她这样含糊的说辞别说是五分可以值得信任了。在张晔看来是连三分值得信任的都没有,还好蕊儿在这事情上和张晔站在同一直线,可以帮他拆穿小晴话里的漏洞。
蕊儿那话一出,小晴的声音立刻变得激动起来:“不像我的,那像谁的?是你非要我说,我把所知道的和心里的猜测一并告诉了你,你却不相信我?看来我是说错了,那张晔在你心里的地位是无人能及的……罢了罢了,多说无益,时间也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谁?谁在那里?”小晴被蕊儿的话激怒,边说边朝着张晔这边来,张晔急忙退到另一旁去,而她警觉的叫声也在这时响起来。
张晔脚下一沉,整个身体僵立着,好像是给人点了穴道一般。怎么说他也是个学过些拳脚功夫的人,现在只是跟踪个人而已,竟然都把自己藏不住。“出来!是谁躲在那里?”小晴发出严厉而冰冷的叫声,一股冷气流从后面袭来直灌他背部,感觉呼吸都被这冰冷压制住了。
空气在一瞬间安静得只听得见一阵轻微的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这声音一直在空中不厌其烦地徘徊着,只是过了一两分钟,却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蕊儿经小晴那么一叫,似乎也察觉到了周围多出来的人,声音里跟小晴一样夹杂着冰冷的怒气:“到底是谁?如果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话才说到这里,蕊儿便踩着急促的步子朝着张晔这边而来,一点都不准备给人考虑的时间。也许在她看来,小晴之前喊的那两句,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既然藏着的人不珍惜,那她也就不用客气了!
空气中的冷风似乎在一瞬间就加大了,吹过张晔耳旁时带着浓重的寒意,张晔的脚依然像给灌了铅般沉重,身体依然处于被点了穴的僵硬状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出去?为什么不逃走?为什么要蕊儿亲自来捉他?为什么要不见棺材不落泪……就在十多秒钟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也许是上天故意和他开玩笑,故意让他担心一番。
蕊儿到他藏身的那棵大树旁边时停都不停一下,径自转个弯朝着旅馆墙壁旁的那堆草丛走去,几乎是同一时间她伸手去抓的时候,那里跳了个人出来。方才还是蕊儿和小晴惊讶的,现在换做张晔一个人惊讶了,那里什么时候藏了个人?是在他或者蕊儿她们之前来的?还是后面偷偷来的?张晔全然不知,下意识地把自己藏得更严密了,心里却在担心着自己有没有给他发现。
蕊儿拖着那人从大树旁经过时,他踉踉跄跄地走着,也不做声,应该是没有发现张晔的。想到这里,张晔那颗悬着的心算是稍稍放下些了。可是……张晔闻到他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是中草药我的味道。张晔不会记错的,这剂药正是他开给陈国东服用的,那么他应该是这几天或者今天代替阿四服侍陈国东喝药的人。会是谁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蕊儿帮张晔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快说,不然我杀了你!”蕊儿凶恶地威胁着,声音里全是冰冷。就连张晔听起来都为那被抓出来的人担心,大半夜地待在被窝里睡觉不好吗?那就在走廊上站岗也行啊,非得来这里,现在还被蕊儿抓住。无论他说什么,张晔都替他捏把汗,但他不说只怕会生不如死。
果然,见那人不做声,小晴不耐烦了:“蕊儿,你跟他磨蹭什么呢?先给他点厉害看看,他自然知道说话。”声音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怒气,怎么不是她亲自动手?怎么不把自己有何能耐表现些出来,张晔在心底小小地失望着,小晴与蕊儿是同路人,她们必然有各自的本事,蕊儿最大的特点是毒,那么她呢?有什么区别于常人的?
“可是我一出手,他就会死呀!”蕊儿犹豫着说,然后很快又接着说道,“不过他这么不识时务,确实是应该给他些教训,这样吧!我先替他放点血,如果他肯说实话呢,我们就救他一命,如果他什么都不肯说,就让他一直流血到死!”说完话,蕊儿嘴里流出一串甜美的轻笑声,任谁会想到这样可爱的声音是因为她想到了怎么折磨一个人而开心的表现。张晔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蕊儿刚来他家,罗肖子说要她寄宿在家里时,老爹用极为惊恐的眼神看她像看瘟神,不只是因为她是化毒体的身份,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想用毒的心。
蕊儿动作很大地上前抓起那人的胳膊,手里似乎真的捏了把刀子,张晔定睛去看,只听那人惊叫着跳起身来:“不要啊!蕊儿小姐饶命,我是陈老爷的手下,六兄弟里排行老三的,是自己人!别用刑……”自称是老三的人卑微地冲蕊儿躬着身体,声音里全是胆怯。
果然和张晔猜得不错,这人就是陈家的手下,而且还服侍过陈国东汤药,张晔想到这里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有一张有些模糊的脸了。张晔和他打过照面,他的皮肤是铜色的,身材健壮,却是个没什么胆子的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晔半晌,不知道在望什么,张晔回视他目光时,却吓得他将手里给陈国东擦汗的毛巾都弄掉了,这样一个人,半夜三更地来这里做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跟踪我?”一听是陈家的人,蕊儿的声音倏地就沉了下去,心中只跳出这么一个可能。老三听了蕊儿的问话,急忙,“不是!不是……就算借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跟踪蕊儿小姐,我出现在这里是意外,不是故意的,我……”他的声音在冷风中打着颤,越解释越慌张,越慌张越是连话都说不清楚。
“不是跟踪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现在都已经被我抓到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啊?”蕊儿大叫一声,娇小的身影朝前一动,那大块头砰然倒地,在地上抱着腿打了个滚,直呼痛声。他那么大的身体在蕊儿面前简直如同纸老虎,不堪一击,蕊儿指着他发出冷笑声,“是不是要我抓你去跟陈兴对峙,你才肯说实话啊?”
“不……不要抓我去见陈管家,陈管家一定会以家法惩治我的!”老三爬起身来朝着蕊儿扑去,嘴里发出低微地哀求声。蕊儿一脚踹开他,觉得很好笑,“怎么?你这可是在帮陈管家做事,他也要惩罚你?还真是不近人情啊!虽说你没有办好事,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蕊儿大声感慨着,冷风窜进她的心里,令她每一分感觉都添上了凉意。果然是陈兴,陈兴派人跟踪她,是不是已经发现她什么地方不对?或者说他在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蕊儿此刻只是觉得冷,老三把话目的说出来后,她才是真的感觉到了由内而外的寒冷。老三的身影在夜风里颤了颤,声音里夹杂着哭腔:“我确实有负陈管家的信任,我非但办砸了事情,还把他暴露了出来……”老三想到这里,心里已经堵满了悲凉,想当初他们六兄弟是由陈兴亲自训练,亲自挑选到陈家的,在他困难时候还帮了他一把,没想到他现在却那么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还把陈管家的名字说了出来。
正在他万分后悔的时候,蕊儿透着威胁的声音在空中响起:“陈兴让你跟踪我做什么?他有什么意图,你最好老老实实地交代,否则我会让你见识到你在陈兴那儿见不到的酷刑,到时候你可别后悔。”说完这话,蕊儿顿了一下,声音忽地变得很低柔,“但是如果你肯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一定对今天的事守口如瓶,在陈管家面前只字不提,他仍然还会那么信任你,如何?”最后两个字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比起她发怒时还叫人心生惧怕。
“我……”老三陷入犹豫之中,现在的他虽然看起来有两个选择,可以坚持可以妥协,但他却是和没有选择一样。四周的风更加冰冷的吹来,却有豆大的汗珠自他额头滚落,就在蕊儿快要不耐烦时,他声音终于打破沉寂说道,“蕊儿小姐,其实……其实陈管家他要我跟踪的人不是你,是……是张先生!”
寒冷!由内而外彻头彻尾地寒冷,不只是蕊儿觉得寒冷,就连张晔也感觉到由脚底钻进身体的寒冷,陈兴怀疑的人竟然是他,找人跟踪的对象也是他,他却从出门到现在全然未发现身后有人,但那人却一直跟着他。那老三怎么会不知道他躲在大树后面?
“张晔?你是跟踪张晔才到这里来的?那张晔岂不是也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