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夏时季都很沈默,在海边拍海鸟的时候也是让李昱泊背著他,他扫了几张照片之後,拍打著李昱泊让他去睡。
  他实在没什麽多余的力气了。
  他只想好好睡一觉……他都不太知道为什麽在李昱泊面前,他是这麽容易疲惫。
  可能,因为知道他疼他,所以他总是放纵著自己示弱著。
  下午李昱泊去跟人谈事情时,夏时季在车上睡得昏得暗地……
  中途他醒了过来,看著李昱泊停的车位那边的太阳……心想著,他是不是真的要去追随他一辈子?
  无怨无求,亦,无怨无悔?
  他想那样……
  可,内心却告诉他,那种委屈求来的天长地久,或许是李昱泊需要的……可他,可他自己,在哪里?
  一个人跟一个人的附属确实能过一辈子……
  可自己哪会真的甘心一辈子都这样啊……
  当李昱泊伤得自己狠了他会疼,那些佯装喜欢自己的女生用著打著喜欢他的名目却事实上想跟李昱泊在一起的那些人让他那麽的难以忍受……
  夏时季想,如果自己要是蠢一点,他还真的会这样委曲求全地在他身边一辈子,毕竟,他是那麽的爱他。
  可是,最终,他不是个蠢货。
  他想蠢,可内心还在无奈地咆哮著,他不想一辈子在他强悍的应衬下显得那麽的无能无力。
  他不想在多年後,让他爱的那个人觉得他除了承受他,别的一无所处。
  那是他只要想及,都绝不可能忍受的未来。
  星期天的下午,夏时季自己开了车回镇里,今天要分发他买来给人的礼物。
  回程的路上,夏环达坐在他旁边,有些好奇地问他:“弟,你会开车?”
  夏时季挑眉笑问:“凭什麽我不会?”
  “没见你开过……”夏环达老实地说著。
  “……”夏进季笑而不语,他不是什麽都不会,李昱泊会的,他不会也会学会会,只是,他不愿意表露罢了。
  有人照顾的人,总是不愿意去干那些事的。
  当没人照顾时,他还是会生存的。
  他再让人娇宠,但他受的教育让他知道,这世界上,真的能让自己随心所欲的只有自己……宠爱会消逝,疼爱会远离,亲人会死去,寄托会消亡,人如果能自己都不能征服,那麽除了那人只会是个弱者。
  那是他们第一个哲学老师的理论,李昱泊嫌他过於偏激,夏时季却觉得挺受用的……他觉得是这麽回事,但他从不跟李昱泊说,当李昱泊决定换掉这个哲学老师的时候,他只是笑了一笑,一言不发。
  这个哲学老师走的时候,还朝夏时季眨了眨眼,夏时季在李昱泊绝看不到的角落,也朝他竖了下麽指。
  有时候,有些理念,真不能与人会道。
  “操……”车一在自家院子门前停下,夏时季看著他一帮朋友都在自家门前时不禁骂了句,然後下了车朝他们走去:“你们是不是太闲?”
  正中午的太阳毒得可以拿人类当烤肉烤……这帮人太不畏惧生死了……
  “礼物……”太阳伞下的海璐朝他挥手,说:“快开门放我们进去……”
  夏时季开了门,让他们进了去,然後等他进去厨房拿水喝的时候,发现一帮人把冰箱里的饮料全都拿了走……大大的冰箱里什麽都没剩,他看了一会,最後抚了下额,真觉得他这帮同学朋友真是太不淡定了。
  真是疯了这个时间来拿礼物。
  晚上夏时季请他们去先前定好的饭店吃饭,一帮把夏时季带回来的礼物洗劫一空的男男女女全都喝多了,也不应付夏时季了,一个个围成小圈子玩他们的去了。
  夏时季冷眼看著他们,其实这些家境跟他差不多的人,有终一日散了,生疏了,到底,是谁也不跟谁讲感情的。
  更何况,这里面有不少人都是李昱泊那边的人。
  他要与李昱泊始终在一起,那麽,他们就永远都是朋友;如果哪天他们散了,他们与他,也是要生份的。
  这是人世间最从容的次序,夏时季知道自己在人群中的说一不二,都是在李昱泊的三分纵容下让人觉得他的价值比他本身的价值更高。
  这些,全都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
  “在哪?”手机响了,那人简略地说著。
  “你说呢?”在一旁独自喝著啤酒的夏时季略带嘲讽地说著。
  “我快到了左角的停车场,你出来……”李昱泊淡淡地说著。
  “好。”夏时季很快回答,挂了手机,看著手机的屏幕,直到它黑掉,他勾了下嘴角,下了去往左角停车场的楼梯。
  停车场里,他没站几秒,车就停了进来,李昱泊下了车,走到他面前,用一种凌厉至极的口气问著:“你要出国?”
  “……”夏时季没说话,他略带酒意地偏头看著李昱泊,把拿下来的啤酒瓶塞到李昱泊手里,朝他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那瓶,喝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昱泊。
  “到底是不是?”停车场是外放的,左边就是个便利店,几步远就是马路,能听到太多的嘈杂声,乱了他们的耳朵。
  夏时季笑了,李昱泊皱了眉。
  小镇便利店的马路边,有摩车党呼啸而过,其中有个认识李昱泊的在高喊著:泊哥……
  听到不识相的声音李昱泊暴躁地甩了手中的啤酒瓶过去,碎了一地的玻璃。
  然後,李昱泊回头,咬著牙低沈地说:“你真要走?”
  许百联被他妈送往维也纳某位“弹棉花”的教授手下“荼毒”当天逃往夏时季家,哭丧著脸说:“我不要当什麽鬼音乐家,我要跟我爷守一辈子瓜田。”
  夏时季看著他那没出息样气得真想拿自己的“石膏腿”踢死他……这人能走他不走,自己想走,可他妈被打断腿了,想走都走不成。
  这世上,真是他妈的饱汉子不知饥汉子的苦。
  夏时季凄凉地垂下了眼,连强装跟人胡闹的力气也没有了……
  李昱泊离开他,如今已四十七天……
  他们的未来,一个人都没差的许的未来,却是用漫长的相离的时光去许的……
  相爱至此,又有何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