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麽鬼?说自己晒伤了不得不修补下?就算真是鬼也不会跟他说实话。
  夏时季指了指自己的脸,一本正经地说:“美容……”
  李昱泊把黑色领带扯下扔到沙发上,解了领扣淡淡地说:“去洗了,带你出去吃饭……”
  嘎,还没吃晚饭……居然忘了这茬。
  “不洗,要两个小时才有效,我好不容易涂上去的,你做饭给我吃。”夏时季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冰箱里没菜……”李昱泊冷然拒绝,对著那被他宠得无法无天的人再次说道:“去洗了。”
  美什麽容,他什麽样子都是最好看的,用得著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麽?
  李昱泊没再看夏时季,转过身就去了浴室。
  夏时季哪敢洗,一洗以後就别想出门了,自己那脸晒得委实有点惨,红肿的一片跟个猪头似的……自己都觉得有些接受不住,何况李昱泊这混蛋呢。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抓著头发想对策,直到打定主意一如既往地耍赖时洗了澡的李昱泊也穿了白T休闲裤出来了。
  看样子,是想外出吃饭。
  夏时季转动著眼珠著瞄著眼前高大英俊的少年,呵呵一笑想用来讨好他,不过他是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他满脸的黑泥,那笑容的弧度一呈现那是十足的狰狞,活像个搞怪的泥猴子:“不要出去了,要有始有终……我今天出去好像晒黑了点……”
  说一半真话说一半鬼话,啧,不信蒙不了人。
  夏时季跟沙发像是感情建立得已经难分难舍了,屁股死坐在上面一动也不动,那模样活生生地在说,老子就是不出去,不出去就是不出去……你敢动老子试试?
  看著带著满脸泥巴的小孩,李昱泊沈默了好几秒,最後揉了下额头,拿了钥匙出门去买饭。
  再次,他不得不纵容他。
  吃饭时,夏时季不得不大张著嘴巴“啊”著让李昱泊塞饭给他吃,要不,一不小心就把嘴边的泥巴给吃进口里。
  李昱泊半抱著他边吃著饭边翻著带回来的一些书面材料,在夏时季不听话要爬去拿手机时用手掌揍了下他的屁股,一把又把带回怀里警告:“好好吃饭。”
  “我要玩游戏……”夏时季不死心地在他怀里挣扎著要去拿手机。
  “吃完饭再说……”李昱泊又塞了一口饭到他口里,看他要吐,再次警告:“你敢试试看?”
  吐到半途,觉得自己确实不敢,夏时季又乖乖地咽了回去,粗粗地嚼了一下就咽了下去抗议,“我已经吃完一碗了,已经饱了,你不能把我当黑洞塞……”
  李昱泊听了冷扯了下嘴角,把他的衣服拉上来让夏时季看著他腹腔那瘦得非常明显突出的骨头,冷冰冰地说:“就让你一个人呆了一段,你看你瘦成什麽样了?让你好好吃饭你就是从来不听……”
  “我有吃,它不长肉怎麽办?”夏时季愤怒,抓住他的头发用力扯:“老子又不是猪吃了就长肉……”
  这哪能怪他,大热天的能吃的本来就少,爷跟他每天为了吃的已经快愁死了,他更惨,为了哄他爷吃,每天还要以身试卒去试验些能吃的菜式……每天都不知道要忍受吃多少垃圾,可身体就是不长肉,自己能怎麽办?
  李昱泊眉头深皱了起来,看著他那张黑脸深吸了口气才说:“玲婶做的哪样不是你们爱吃的?”
  “我想你吃不下嘛……”夏时季脱口而出。
  他这话一出,李昱泊倒是不皱眉头了,尽管也没有显得多开心,不过口气还是好了许多,“再吃半碗。”
  操……夏时季瞪李昱泊,这人可不得了了,才离开他这麽短点的时间,糖衣炮弹都不能轰炸他了?
  过去自己只要说点好听的,让他趴下来让自己当马骑他都愿意的!
  “你可真是越来越铁石心肠了……”夏时季眼看自己逃脱不了再吃半碗的命运,脑袋都焉了下来,他用手爪去挠李昱泊的胸口,悲伤地对著那位置说:“估计里面都成黑的了……你肯定是不喜欢我了。”
  李昱泊著实是懒得理会他的无厘头抱怨,用著不拖泥带水不打商量的强硬态度塞了他一口饭,接起了旁边小桌上震动了起来的手机。
  不过,夏时季的掩藏手段还是功亏一篑,最终失败了。
  他枕在处理事情的李昱泊腿上仰躺著事先睡了过去……他这一睡就不清醒了,李昱泊带了他去洗澡时他的双腿还自动自发的缠在李昱泊的腰上,脸也亲昵地往他的胸口无意识地揉动著无声地撒著娇……这当然是长年习惯下来的动作,所以当李昱泊帮他洗澡时他更是配合地让他帮他脱衣服,洗头发和洗脸……他什麽都不要干,继续睡他的就是。
  於是,当李昱泊把他的脸洗干净,看到就算消了炎还是有著红通通的脸,甚至因为修复海泥的原因脸部泛了一层白色的死皮,一下,李昱泊的手就再也耐不住,大力地揍向了抱著的人身後的屁股……
  深睡中的夏时季被打得嗷叫了一声立马醒了过来,睁眼就对上了李昱泊的视线,他想都没想就吼:“你他妈干什麽?不知道我在睡觉啊?”
  吼完,才看到李昱泊似乎连牙都在咬著……哦,不,不是似乎,而是真的咬得紧紧的,就好像在等著他在吼一句,他就必定狠狠地教训他!
  夏时季无端就心虚,眼神闪躲,正巧对上镜子里自己的脸……他嘶地倒抽了口气,看著镜子里面那满脸泛著白色的人“操”了一声,瞪大著眼睛说:“哪来的怪物?”
  镜子里的怪物也瞪大著眼睛同时对他说了句一模一样的话,“哪来的怪物?”
  两怪物面面相觑,一秒後,夏时季终於承认怪物就是自己,不得不回头可怜兮兮地对李昱泊哭诉:“怎麽晒得这麽惨?”
  成长的代价太大了,下场就是自己成了一条泛著白皮的猪,还瘦不拉叽的,估计李昱泊都不想宰来吃,太倒胃口了。
  在光电移动都达不到的速度中想到自己这德性李昱泊都不会跟他上床时,夏时季根本无暇顾及李昱泊的愤怒情绪,他“哇”的一声挂上李昱泊的脖子,睡意全无地狂吠:“你可不能不要我……”
  李昱泊本来想教训他一顿,本来他擅自跑来的事自己因为忙著还没说他,又出了这个事,他是真想现在就把夏时季办了。
  但哪想小崽子速度比他快,他还没开口他就鬼吼鬼叫一个劲自己在那折腾了……他不得不抱紧了他,别让动个不停的人从他怀里掉下去摔著了。
  他把人抱到了浴缸里,让他坐到自己腿上,冷著张脸仔细查看他的脸皮,夏时季干嚎著,见他不骂他,还“嘶嘶嘶”地抽著显示著他有多疼。
  “疼吗?”看他连抽了几口气,李昱泊心也揪了起来,伸出去的碰那些还有点过紧粘在脸上的白皮的手停在了半途,不再去碰皮,免得触著了脸让他疼著了。
  “呃……”夏时季倒还真没觉得有多疼,刚才李昱泊小心翼翼的态度让自己觉得有点疼,所以不禁抽著气,还以为自己真的有很疼……但事实上是除了小痒之外,别的没有什麽,“就是有点痒……”
  他老实地说著,抓著李昱泊的手去碰自己的脸,“你摸摸,看怎麽样了……”
  李昱泊摸到了死皮,看他,“疼?”
  夏时季摇头。
  李昱泊掀开了点皮,这下夏时季可真疼了,毕竟死皮还是连著下面的新皮肤的,被突如其来的疼吓得缩了下肩膀,立马就喊:“疼,疼,疼……”
  看著岔开著腿亲密地坐在自己身上的小孩那娇气喊疼的模样,再看著那张又红又充斥著没有全脱出来的死皮的脸,李昱泊一下子就恼怒了起来,“从现在开始,不准踏出房间一步……”
  夏时季被自己的脸骇是哪管得了自己的人身自由,他嘟起了嘴,“快想点办法……”
  他才不愿意顶著一张这样的脸……会做恶梦的。
  李昱泊半夜带著夏时季去看皮肤科,临时找了好几家医院才找到夜间当值的皮肤科医生,还好检查的结果是已经消了炎,添点芦荟修复一下就等著死皮脱掉就好了。
  不过,新生的皮肤禁不得催残,最後这段时间内就不要接触阳光了。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夏时季是甭想出门了,不过夏时季对此没有太多感想,看医生时他因为睡眠不足早就趴李昱泊身上睡著了,李昱泊跟医生说话时他更是连眼皮都懒得睁一下,在自己的睡眠国度里安然地与周公下著棋,任谁在他身上都找不到他先前就此事的那些鬼哭狼嚎。
  李昱泊知道他是嚎给自己看的,他嚎完了,自己要怪他,还真无从下手……这人,对付自己从来都得心应手得很。
  围著大半个城市找了一圈的医生,他对临时出来帮他忙的司机很诚恳地再三道了谢之後抱著人进了公寓的大堂,腾出一只手按电梯时,怀里那人因少了一只抱著他的手臂,姿势不舒服抗议地用伏在他胸前的手抓了下他的胸。
  随後,可能在梦里他也觉得自己无理了一点,用脸蹭了蹭胸口,算是当作补偿,随即又一脸无辜天真地毫无动静了。
  连续不停几十小时的忙碌让李昱泊已经疲惫,只是当睡到床上时,那睡著的人自动自发地爬到他怀里窝著的动作让他一下就觉得无论是什麽事都是可以忍受的。
  感情可能就是这样的,人总是会轻易为爱的人去做任何事……只要能让他一直在身边,操心与疲惫似乎都是可以随时抹去的东西。
  夏时季第二天醒来时看到脸好多了,他吃完饭去拉门时,发现门被锁了,他真被关了起来。
  他跟他爷打电话时,不敢把这事告诉他爷,免得他爷又会碎碎念,阿泊翅膀硬了,难管了,脾气也越来越大……这可不是什麽好事,你可别让他老欺负。
  可是,李昱泊就是这麽个人,自己尽管有得是对付他的办法,但还真不能硬碰硬……尽管被关著的滋味不好受,夏时季还是挺安份地没有太抗议。
  他只是开了电脑在网上跟老师把课业跟进了一下,又跟他爷视讯了一会……中午时,李昱泊回来了一趟送了吃的,没呆多久就要出去,只是临走时亲了几下夏时季那满是破皮的脸,熟视无睹这些糟糕的东西,依旧像以前那样还亲了亲夏时季的嘴角和嘴唇,然後摸著他的耳朵淡淡地说:“关你不好,我不关了,但你要听话,过几天就要回去了,爷看到你的脸又会骂我的……”
  “爷才不会……”夏时季争辩。
  “但他会认为我没照顾好你。”李昱泊心平气和地指出。
  夏时季无语,紧接著手缠上李昱泊的腰,乖乖地说:“知道了,我不会出门晒太阳了……唉,你早点把事办了我们回家吧,我想跟你回去。”
  其实也才几天,夏时季突然想念就算炎热了一些但还是凉爽的春夏镇……那里是他们的家,他突然有点明白李昱泊不愿意与他彻底离开……或许,多年後,比他更想念家乡的是自己……终根到底,那是他与李昱泊依缠得像一个人生活太久了的地方。
  “李昱泊……”夏时季突然大叫了一声李昱泊的名字。
  被他的大叫李昱泊愣了一声,看著他。
  “我以後不走了,你在哪我就在哪,你不要再打断我的腿了。”
  “我说过再也不打你的腿。”李昱泊的声音哑了。
  “你也别打自己的……”夏时季往上跳了一下,熟练地把手与腿各自挂在了李昱泊的脖子与腰上,门因为李昱泊刚才欲要出去现在大打开著,不顾可能对门有人会出来看到,夏时季啃咬著李昱泊的嘴好几下,笑得满脸破皮大声地说:“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死都要死在同一个棺材里……”
  他想了想,接著补充:“同一个焚化炉也成……”
  对於忙碌里挤出时间回来送饭给他吃的李昱泊听到他的大声表白,没有去拿裤袋里一直地震动的手机,他只是抱著怀里的人的小腰,满脸的无奈,他想开口,但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喉咙哑得似乎已经吐不出字句了。
  他只能把人重重地按到怀里,再大力地亲了下他的头发,觉得不满足,又狠狠地在他额间印了个吻,这才大步把人送到沙发上,一步也没迟疑地回头向门边走去。
  再不走,今天的事情肯定是没法处理了。
  夏时季看著关上的门眨了眨眼,李昱泊这是被他的真情告白感动得不能言语了吧?
  嗯,不错,自己功力还是没有退步……他就不信了,自己吓不住李昱泊!
  成功把李昱泊感动了的夏时季当下心情好得一塌糊涂,於是当他接到许百联再一次前来哭诉的电话时都好心情地说:“去就去吧,维也纳也不是不好,就是比你高,比你壮,比你更会弹棉花的洋鬼子多一点……”
  他这麽一安慰,许百联完全歇斯底里了,艺术家敏感的神经已经被他妈摧残得早就惨不忍睹,这个时候夏时季的话作为最後一根压死他的稻草让他在电话那边跟见鬼一样的咆哮:“你这混蛋,你这三岁抢老子小手枪,八岁拿木剑破老子相,十三岁居然比老子长得高一毫米的混蛋,我要跟你绝交……”
  对於往事被许百联这样牢牢记住,夏时季感到有些无奈,不过他也不得不纠正许百联记忆里的误差:“你记错了,十三岁我比你高十厘米,不是一毫米……”
  做为自己是矮个一族与自卑一族中的顶梁中柱,许百联彻底崩溃,绝望地呜咽:“我要跟你绝交……”
  夏时季听了终於有一点不忍心,只好坐正了身体,对那边的朋友承诺:“你没办法,不能不去,再说了,你也不跟你爸混不是?你去了,我答应你只要有时间就去找你玩……”
  知道许百联骨子里是个与陌生人不太交流,并且对人保持强烈戒心的偏执人士,夏时季想了想进一步妥协:“你要是完全学业了就马上回来,以後我罩你。”
  “你说的?”许百联声音还带著哽咽。
  夏时季觉得自己这小夥伴是真被他妈逼得狠了,唉,他们这一茬人,以後的路还真不知道是什麽样子的。
  “是我说的……”夏时季真心实意地承诺著,“你先去弹几年,我让李昱泊在山里帮你留幢房子,以後就算你妈赶你出门你也不会离开春夏镇。”
  “你说的?”许百联的声音正常了起来,快得让夏时季都怀疑他是不是来A房子的。
  “是我说的……”夏时季揉著头角,这许百联其实不跟他爸去当官真是可惜了。
  “嗯,差不多了……”许百联笑了一声,单从声音上来还透著点羞涩,只见他一句紧接著说:“我现在在市里,昨晚我爸跟他朋友饭局的时候见著那个成老板了,我偷溜出去跑了好远才买到的泻药……壮了好大的胆才在酒里下了药,结果,我爸也中招了……”
  随後,他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不过这也算是报了他逼我出去的仇……”
  夏时季顿感许百联也是心狠手辣之徒,不得不叮嘱,“这事别再跟谁说。”
  他爸要是知道许百联这麽大胆,绝对会逼他走上官仕之途。
  “你以为我傻……”许百联迟缓了一下,最後说:“你哪天回来啊?我後天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