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夏恋月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她看着四周白花花的布置,闻着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心房大力的跳动。
  “妈……”她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赤着脚跑出了病房。
  来到林婉月的病房前,她伸出手颤抖的握住门把,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推开了门。
  可是……没有,病床上是空的,白色的被子叠的整齐一场,床单上看不见一丝褶皱。
  妈妈呢?夏恋月根本不敢想象昨晚上的事情是真的,妈妈就这样走了。
  她仓皇跑出病房,抓住一个走过来的护士就指着病房的空床问,“这个病床上的人呢?去哪里了?”
  “对不起小姐,这位病人昨天晚上去世了,现在应该被人接走了。”小护士被她焦急暴躁的样子吓了一跳,有点害怕。
  接走了?接去哪里了?殡仪馆?
  不行,她还没有见妈妈最后一眼呢,绝对不可以。
  她光着脚就往外走,可是在转角处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熟悉的气味扑进鼻翼。
  “月儿,你怎么下床了?身体还没有好。”夏连城带着午餐来到医院,可是却被她撞了一个满怀。
  “小叔叔,妈妈呢?妈妈是不是被带到殡仪馆了?小叔叔,带我去见妈妈好不好?”她好似看见了救命稻草,抓住他的衣袖扯着他就往外走。
  夏连城担忧的拉住她,看见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心里的酸疼上涌,他把手中的几个袋子放到旁边的座椅上,一把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地上这么凉,你身体还不好,不要光着脚到处乱跑,你妈咪没有被送到殡仪馆,现在被你爷爷奶奶带回了家,没有你的允许,他们不会擅自动你妈妈的遗体的。”他稍微弯下腰,手指勾起旁边的餐袋,抱着她冰凉还带着颤抖的身子走回病房。
  被安置在病床上,夏恋月眼神带着恳求看着他,“小叔叔,我现在身体没有问题了,我们回家看妈妈好不好?我想陪陪妈妈。”毕竟以后都看不见了。
  “看妈妈是没有问题,可是也要有力气啊,你不知道你的身体有多么糟糕么?严重的体虚,这就是你告诉我的能照顾好你自己?”他不赞同的看着她,昨晚上晕过去,他还以为只是因为悲伤所致,可是医生检查了却告诉他,她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饮食不规律已经严重透支了,现在之所以没有爆发只是因为以前的底子好,长此以往,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他当时差点揍人,这个丫头还对他信誓旦旦的能照顾好自己和妈妈,现在连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以后怎么行?不是国际上著名的时装设计师么?就只顾着衣服不顾餐饮?
  “小叔叔,我想回家。”她重复。
  “不行,必须吃晚饭,休息一会,晚上我会带你回家的,你是不知道你现在脸色有多难看是把,你也不希望你妈妈走的不安吧?”他对她的固执有点生气,她是没看见那张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么?她就不觉得自己有多么虚弱,还光着脚丫在冰凉的走廊上乱跑。
  听见他的话,夏恋月才压下焦急的心情,结果他递过来的稀饭,一口一口吃着,对呀,她不能让妈妈走的不安心,要照顾好自己,用最好的状态送妈妈去见爸爸。
  终于吃饭了!夏连城长舒一口气,他还真怕这个丫头水米不进。
  说真的,大嫂的去世,他心里是很难过的,先不说那个大哥深爱的女人,但是她是月儿的妈妈,就让他不能不爱屋及乌,并且还是那么深明大义,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五年来,多少次想到他和月儿的关系,他心里都忍不住深深的感激着大嫂的理解和宽容,他不明白大嫂是用怎么样的心情看着自己的女儿爱上了自己的亲叔叔,并且还那么义无反顾的同意他们两个人。这么几年来,大嫂一直都呆在夏家,他多少事知道她的心情的,无非就是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给月儿幸福,从而考验自己对月儿的忠贞度,可是就算是这样,他都无所谓,毕竟两人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就是希望月儿能够爱的值得。
  “月儿,你有一个伟大的妈妈。”伟大并不是体现在她答应他们两个人的交往,而是对子女的爱超越了一切,给了他们足够的信任,任他们过自己的人生,而她还是会在后面为子女保驾护航。
  说道母亲,夏恋月的眼泪又落下,地滴落在面前的碗里,与浓稠的稀粥融合,发出点点的白。
  “恩,妈妈是个伟大的女人。”毫无条件的守着自己的爸爸那么多年,想想母亲和爸爸在一起7年,可是却为父亲守护了这段爱情20年,这要多么坚贞的爱情才能做到啊。
  照顾她吃完了饭,夏连城扶着她躺下,然后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睡吧,我会在你身边守着你的,别担心了。”
  在他柔和的眼神下,她的眼皮缓缓合上,嘴里还念叨了一句什么,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夏连城却听得清楚。听见那句话,他俊逸的脸上,漾起一抹醉人的笑。
  她的话是——小叔叔,有你真好,月儿最爱你了!
  呆呆的看着夏恋月一个下午,在黄昏中,睡美人睁开了迷蒙的眼。
  “你醒了?身体好点了吗?”他双手捧着她的脸,爱恋的轻抚着。
  “小叔叔,我们回家看妈妈,现在就走。”她看着外面金黄色的余晖,她睡了这么久么?妈妈该登记了。
  “好好,我们现在回家,别着急,先穿上鞋子。”他大手把她按在床上,拿起地上的高跟鞋,套上她白嫩的小脚,然后才牵着她的手走出了病房。
  一路上,路虎在他的操纵下稳稳的开回家。
  刚车刚一停稳,夏恋月打开车门就跑进了家。
  没有注意院子里面那娇艳的百合,她穿着高跟鞋几欲跌倒,都被紧随其后的夏连城轻巧的扶住,然后她甩开他的手继续跑。
  “爷爷奶奶,妈妈呢?”她跑进客厅,看见两位老人和董思卿正在一起神色黯淡的说话。
  “月儿,你回来了,你妈妈在你的房间,你上去看看她吧。”尹秀丽心疼的看着夏恋月,这个可怜的孩子,爸爸走了,现在妈妈也走了,虽然还有她和老头子,可是毕竟不如父母来的重要。
  听完,夏恋月又奔上了楼。
  站在自己这个好多年没有回来的房间门口,她犹豫了。
  刚才路上跑的那么着急,就是想见妈妈,可是现在为什么却胆怯了。
  “月儿,进去吧,你妈妈在等你呢。”现在毕竟不是冬天,遗体不能保存太久,最迟明天上去就要被送去殡仪馆了。
  “小叔叔,我怕,我真的好怕……”她全身颤抖的站在门前,直到身后有个温暖宽厚的胸膛保住了她,她才嚎啕大哭。
  夏连城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拥着怀里的女子,他现在感觉到了不知所措,“乖,月儿没事的,妈妈不在了,还有小叔叔,还有爷爷奶奶,再说了,你爸爸等了你妈妈那么多年,现在去陪他不是很好么?你妈妈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不就是等见到你爸爸的时候再续缘分么?虽然他们不在了,可是在另一个世界他们会是很幸福的。”
  虽然知道他说的都不是真的,可是这样想就不会难过了吧?只希望爸爸妈妈见面后,真的能够幸福。
  她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泪水,给了他一个僵硬的笑,才打开门走了进去。
  夏连城没有跟进去,他知道月儿有很多话要说,他只要在外面守着她就好。
  走到床前,看着脸色已经有点惨白的母亲,她心如刀绞,这还是上个月那个美艳照人的母亲吗?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变了,没有脉搏和呼吸,一点点当初的样子也找不到了。
  她跪在床前,伸手摸着林婉月冰凉的脸颊,眼泪颗颗滴落在她的身上。
  “妈。月儿来看你了,妈你睁开眼看看月儿好不好?就看一眼,一眼就好,妈,我求你了。”她扑在林婉月的遗体上抽泣,“妈妈,月儿不要你走,你留下来,让爸爸多等你几年吧,你还没有看到月儿结婚呢,就这样抛下我,爸爸不要我了,现在连你也要离开我,你们好不负责任,不配做月儿的父母。”
  悲恸的哭泣声让门口的夏连城几欲想推门进去。
  “连城,月儿怎样了?”董思卿陪着尹秀丽走上了楼。
  “妈,她一直在哭,我担心她身体会受不了。”夏连城看见夏母上来,赶紧扶住,眼神还担忧的不时看向房门。
  董思卿透过林婉月的渠道,也了解了这个男人对夏恋月的感情,所以对他从来都没有什么误会,她也担心夏恋月会有什么事情,“要不我进去看看?”
  尹秀丽看住她,“先不要了,她不希望你们看见她现在的样子的,让她和婉月多呆一会,毕竟她们母女呆的时间太短了。”
  夏恋月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晚饭也没有吃,而夏连城也在房门口一直站着,眼神看着房间门,好像透过房门能看见里面的人儿。
  天渐渐亮了,而送别的时候也到了。
  在林婉月被殡仪馆的人抬出房间的时候,夏恋月抱着母亲的遗体死活不肯放手,还是被夏连城用力的抱住才抬了出去。
  “放开我,我要我妈。”她疯狂的挣扎。
  “月儿,安静点,你要让你妈妈走的不安心吗?”他死死抱住她,就是不放手。
  “不安心也没关系,我不要我妈妈被火化,不要……”张嘴咬上了他的肩膀。
  夏连城感到刺骨的疼,甚至能听见血液的咕咕声,可是说不放就不放,她的痛苦他理解,就是因为理解才更刚不下,“月儿,我明白,我都明白,痛苦的不止你一个,就因为这样,你才要早点振作起来,不要让你妈妈走的不安。”
  “呜呜,我不要,我不要妈妈走,爸爸和妈妈呆了那么多年,我才和妈妈在一起没有一个月啊,为什么,为什么爸爸要妈妈就把妈妈带走,我也需要妈妈啊,我也要,呜呜……”怀中的佳人,声嘶力竭的恸哭。
  此时的夏连城才感觉自己是多么的没用,连最起码的安慰都做不到,只能这样抱着她,希望自己的力量能传递给她,让她不再这么痛苦。
  “乖,月儿,我还在你身边,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别哭了,别哭了……”
  虚软的夏恋月一路上都是被夏连城扶着的,董思卿和夏父夏母也静静的跟在身后,每个人都沉默的可怕。
  葬礼很简单,因为林婉月是孤儿,所以也没有亲人,只是他们五个人默默的陪在她的身边。
  看着母亲和父亲的墓地,她蹲下身抬手抚上两人的名字,“爸妈?你们现在团聚了吧?月儿会在这边好好生活的,你们放心吧。”就算在痛苦,母亲也回不来了吧?母亲临走之前打点好了一切,她怎么可能辜负。
  “月儿,我们回去吧,以后我们再来。”脸色越来越惨白了,这几天这个丫头都没有好好休息,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恩。”她点点头,柔顺的任他拉着自己的手,走出了公墓。
  夏国安看着相携走出去的两人,心里叹了口气,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从小疼到大的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那个他都不愿意,这么多年了,身边了没有了那个可爱的小孙女,儿子虽然在家,但就是没有带过一个女人回家,也没有回家的打算,都要四十岁的人了,他除了妥协没有别的办法了。
  “老爷子,认了吧,爱情不是什么人活着事物可以阻挡的,再说了,你舍得伤害他们中间的那个人?”董思卿明白夏老的心思,但是两个人在一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他最后看了眼儿子和儿媳的墓碑,转身走出了公墓。